第167章

林玉嬋驟然全身發抖, 本能地閉眼,兩個字的尾音還沒離開嘴唇,就被男人灼熱的唇碾碎在舌尖。一瞬間仿佛身體懸空, 腳下是深淵般的江水, 周身是旋渦般的風, 全憑一雙有力的手臂托著後腦,看不見, 聽不到, 某種強大的力量洗刷著神識,只剩唇齒間那輕如鴻毛的觸感, 異常的清晰, 異常的……鋒利。

心中無數念頭突然齊齊無疾而終,只剩一個漂浮的感覺:

原來他的唇, 那看似輪廓分明、時常帶著冷漠棱角的唇, 也是那麽溫, 那麽軟,那麽容易讓人陷溺。

轟隆隆……

遠處忽然幾聲響, 沉悶而規律的爆炸聲一道接著一道。碼頭的燈光搖晃了一下, 一輪輪水波席卷而來, 將輪船推得微微晃動。

林玉嬋驀然回魂, 全身滾燙,才想起來呼吸, 大口大口的吞著空氣, 胡亂摸索身後的欄杆,把自己立穩, 茫然無措地看著岸上那此起彼伏的火光。

“軍械所試驗火`藥。要等夜深人靜,才能聽清爆炸中的雜音。”蘇敏官舐了下嘴唇, 眼神微熏,音色暗啞,“大驚小怪。”

然後,手指插進她後腦的秀發,攏過那個開小差的腦袋,再次吮上去。

是她起的頭,總不能半途而廢。她也沒躲也沒扇耳光,連一句抗議的話都沒有,那就別怪他百無禁忌。如果明天他被這小壞蛋氣死,現在也得提前讓她領罰。

她身體顫抖,厚皮帶勒著纖細的腰肢,余出一大截,末端金屬扣淩亂地敲在欄杆上,叮叮叮,時快時緩,急得她伸手亂抓,被他一把抓住兩只手,固定在自己胸前。

那些藏在牛角尖裏的刻薄怒意,那些陰暗的自私的念頭,像煙花一樣隔空炸開,一點點灰飛煙滅。他心中只剩這一雙小小的唇,不可思議的細膩豐盈。

蘇敏官幾乎能聽到,心中什麽壓抑著的東西,慢慢碎掉的聲音,像春水沖開浮冰,橫沖直撞地溢滿江邊兩岸,浸潤出一地芳草。

小姑娘平日牙尖嘴利不服輸,現在卻一點也不能打,幾乎是一觸即潰,任他長驅直入,精工細作地掠奪,體貼入微地推進。她不敢睜眼,睫毛下卷著細細碎碎的水光,氣息淩亂得不像話,臉蛋一點一點的升溫,直到眉骨耳根都染成可愛的酡紅。腳底站不穩,於是本能地伸手攀住他脖子,氣喘籲籲地把自己掛在他身上,讓他輕輕松松地收攏手臂,兩道喘息在咫尺間纏綿,兩具年輕的身體依偎在一起。

爆炸聲漸歇,火光也暗了下去。夜風送來輕微的硫磺味。

底艙裏,鍋爐的聲音若隱若現,不時隆隆輕響,讓人心安。

林玉嬋身體滾燙,因著剛在蒸汽輪機裏鉆了一圈,盡管洗過,但領口還是泄出淡淡的金屬和機油的氣味。

蘇敏官閉眼,想到他看過的一幅西洋畫。在那幻想中的未來世界,鋼鐵叢林高聳林立,城市裏處處噴著輕煙。蒸汽火車穿梭在地底,鑲著巨大齒輪的飛行器,載著盛裝麗人漂浮在空中。

他心跳急促,小心嘗著她齒間的味道。心想,在那樣的世界裏,人人身上應該都或多或少,帶著金屬、硫磺和機油的氣味吧?

林玉嬋總算穩住了腳,嗚的一聲甜膩,在四面八方的壓迫中偷出一口劇烈的喘息。她想回應,想反攻,但那沸騰的神識裏已不剩下什麽理性,只憑著本能,有些稚拙的推擠撕咬,用全身的力氣和男人搏鬥,卻忘了整個人都禁錮在他懷裏。

最後是蘇敏官良心發現,猛地松開她,輕柔地吻她唇角臉蛋,鼻尖蹭她鼻尖,給她時間,從虛空中飄回地面。

腳下客艙傳來模糊的人聲。大概是有乘客深夜醒來,低聲交談。

蘇敏官耳根微紅,伸手撈過她的小皮帶,故作驚訝,輕聲道:“咱們把人吵醒了。”

林玉嬋:“……”

這人是魔鬼!

點解咁淡定!

她這個思想上的巨人,行動上的矮子,第一次表現太差勁了!

她用力平復著呼吸,系緊腰間的皮帶,盤算著怎麽找回場子。

排兵布陣一小會兒,小心仰起臉,偷眼瞄他那濕漉漉的唇。

平時是淡色的,唯有此時嫣紅鮮艷,襯出濁世佳公子,卓然絕俗。

蘇敏官眼神熾熱,終於壓不住呼吸,有些亂了節奏,輕輕別過臉。

他喉間溢出低低的笑,有些意猶未盡的,告饒說:“疼。”

當然,也沒那麽疼。被她吮得太野蠻,舌底殘了極淡的腥甜味,卻是酥麻得要命,就連那痛楚也是甜的。

他見她窘迫,又忍不住逗她:“好生氣。怎麽辦,壽數又短一天。”

林玉嬋簡直無地自容,扭身就想跑。被他一把撈回來,埋首在她細膩的脖頸裏。

他的臉頰也燙得不正常,像是被人灌了半斤白酒。溫熱的呼吸肆無忌憚地落在頸窩最嫩的肌膚上,她癢得要命,輕輕地掙紮躲閃,卻讓他不輕不重的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