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一顆小太陽(那筆錢應該沒花,方灼,那...)(第2/2頁)

方灼挺直脊背,緩緩轉過身來。先看了眼葉雲程,與對方溫煦柔和的眼神對視了數秒,才扭頭去看方逸明。

她忽然發現自己做到了以前努力許久都沒能做到的平靜,問道:“還有事嗎?”

方逸明略顯窘迫,眼神流轉,當著葉雲程的面不好開口。方灼見狀主動走出去,示意他到安靜的地方商談。

老班擔心,跟著走了出來。

方逸明遞來一張紙。

那張紙被他在手心攥了很久,角落全是褶皺。

“這是銀行流水單據……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沒拿你舅舅的錢。”方逸明輕聲解釋,“卡應該是被你奶奶拿走了,每次錢一打進來,第二天就會被取走。那張卡我很久都沒再用。”

方灼沒接,也沒細看,只是淡淡應了句:“哦。”

她過去的生活就是裹著刺的苦果,有沒有花過這筆錢已經無從考究了,她也沒有心力去計較。

方逸明語塞,又從包裏摸出兩萬塊錢,說:“這錢你先拿著吧。我……以前欠你的。”

“不用了。”方灼面無表情地說,“我以後都不會再收你的錢了。奶奶不收,我也不收。”

老班走過來問:“怎麽了?”

方灼含糊解釋道:“舅舅以前,會把自己的補助金打給我。好幾年,加起來兩萬多塊吧。”

方逸明說:“我並不知道。”

老班斜視向下,思索了陣,恍然大悟說:“那我可能知道在哪裏。”

她對著方灼,表情突地嚴肅起來,說:“那筆錢應該沒花,方灼,那是你奶奶給你攢的錢。”

方灼困惑揚眉。

老班說:“你轉學過來之前,你奶奶還有你原來那個學校的教務主任,一起過來給你辦手續。本來按照正常流程來講,我們是不收轉校生的,但是你奶奶一直懇求校長。”

老太太當時抓著校長的手就跪下了,話還沒說,眼淚先流了滿臉。

她當時已經是病重時期,身材幹瘦得厲害,連步子也邁不穩。跪在地上的時候,狗摟著背部,幾乎只有小小的一團,凝滿了生活的心酸。

可正是那些已經刻到了面容上的風霜,眾人才從她口齒不清的話語裏讀出了她的堅韌。

“那孩子過得特別苦,但是她什麽苦都願意吃。不是說國家的公平教育,就是為了給他們這些人一個改變人生的機會嗎?她從小就沒得到過這樣的機會,你們給她一個吧。”

老太太當時不停地跟他們說,方灼生活在一個多麽貧寒的環境裏。她沒有辦法給這個孩子任何幫助,也沒有給予她應有的關懷。

每次看見方灼徘徊在別人的窗戶口,她都覺得,如果這孩子沒出生在這樣的家庭就好了。

可是有什麽辦法呢?命不好的事最不能怨天尤人。

如今她都快要死了,只想叫這個孩子能受一點點眷顧。

方灼的成績或許比不上大城市裏的孩子,但她的付出和天資肯定不比他們差。

方灼聽得怔神。

老太太從來是個驕傲的人。驕傲到哪怕生活艱辛,也可以一輩子不向自己討厭的兒子要一分錢。

就是她最早教會了方灼什麽叫尊嚴。人可以活得窮,但是永遠都要挺著脊梁。只有挺直了背,才能向上看。

老班說:“她當時帶了一個紅布包,裏面包著兩萬塊錢。”

兩萬塊錢對於他們來說,並不算什麽。可是當老太太顫顫巍巍地從懷裏將紅布包拿出來,鄭重地翻開,將頭磕在上面,他們著實感受到了這筆錢的重量。

老太太說,這是方灼唯一一個家人給她存的錢,再窮再苦她都沒有動過,只是為了能讓方灼上大學。

這就是方灼的救命錢。

老班道:“所以我們答應給你一個考試的機會,只要你能通過,我們就招收你。”

老班的印象其實特別深刻。那一天,方灼穿了一雙發白的布鞋,站在學校的宣傳欄前面,仰著頭看裏面張貼的活動照片和競賽獎狀。

面容平靜,眼神專注,一張張很仔細地閱讀過去,每個字上都要停留一遍。

垂放在兩側的手臂,緊緊地握成拳。大概是有些向往,又極力克制著自己的欲望。用倔強和隱忍,去抵抗生活的卑微。

這是個好孩子。

老班那個時候強烈意識到,這個社會是不一樣的,不公平的,有些人就是缺那麽一條向上改變的渠道,如果有,哪怕是條蛛絲他們也能攀住。

“那筆錢我們沒要,我讓她給你存起來,放銀行還能有點利息。”老班說,“你去銀行查一查,你有沒有開過銀行卡,那筆錢應該存在你自己的戶頭名下。”

方灼有點聽不清了,擡手捂住臉,肩膀微微震顫。

“這機會你奶奶給你掙來的。”老班抓著方灼的肩膀,鄭重其事地道,“所以你一定要上好大學。方灼,你一定要考上A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