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顆小太陽(“夏天有夏天的味道,春天...)(第2/3頁)

“夏天有夏天的味道,春天有春天的清新。”

四季分明。

遊魚、蟬鳴、野花、紅葉。階前的白雪、檐前的落雨、路邊的石頭、田裏的苞米。

一切一切,都特別的鮮明。跟連環的油畫一樣,構成他人生中最重彩的篇章。

葉雲程坐在冰冷的地上,手指抽搐,又不舍得弄亂膝蓋上的衣服,聲線顫抖道:“我真的特別恨!”

如果能一直這樣也是好的。可是葉雲程12歲的時候,小學四年級。那時候小學還是五年制的。爸媽不在家,葉曜靈帶他出去玩,出了意外。

葉曜靈在一旁跟同學說話,葉雲程乖乖站在路邊等他。那輛車突然拐彎撞過來的時候,誰都沒有想到。

那個年代的車禍賠償很少,鄉村的路邊也沒有監控。葉父葉母沒讀過書,不懂,又不知道請律師。對方一口咬死說是葉雲程在馬路中間玩耍才會變成這個樣子,連恐帶喝地跟他們談妥了賠償的事宜。

葉雲程當時渾渾噩噩的,知道的也不多,只記得最後拿到的賠償連醫藥費都不夠付,從此以後他就變成了一個殘疾人。

葉雲程閉上眼睛,黑長的睫毛向下垂落,在眼下透出濃重的陰影:“我不能接受,你知道嗎?我那時候沒有辦法接受。我變得脾氣很壞,不理人,也不想上學。”

“我耍性子爸媽會縱容我、安慰我,可是他們也需要發泄口。他們覺得一切都是姐姐的錯。她沒有看好我,她應該要負責任。”

葉曜靈堅持過一段時間,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給他念書,背他出門散心。可是那時候葉雲程什麽都沒有意識到,他什麽都不知道,專注在自己的世界裏,覺得自己就是最不幸的人。

自怨自艾,自私自利。

他後來反思,才發現葉曜靈的生活是多麽痛苦,而他什麽都沒有做。

他是一個受益者,是壓在葉曜靈身上最重的一層枷鎖。她的每一個不幸上面都刻著自己的名字。這是他無法逃避的事實。

葉雲程想,人成長需要好長的時間,可是命運從來不給他們那麽多的機會。等他明白過來,也想要保護庇佑他的家人時,那個讓他重新站起來的人已經不在了。

葉雲程精神恍恍惚惚的,感覺身邊多了一個人。方灼坐到他的身邊,緊緊貼著他的手臂,又握住了他的手,將臉埋在他的肩膀。

“她很害怕,因為她也還小。在這個家裏她得不到公平的對待,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傾訴自己的苦悶。整個地方的人都不能理解她,覺得是她的錯誤才讓我出了意外。她壓力好大,我知道的。”

她太疲憊了,她所有的生命力,都消耗在對弟弟的愧疚、父母的偏愛、無端的職責,以及未來的迷惘中。

葉雲程也想,如果這個世界沒有他就好了,那樣就不會出現那麽多不知所措的人。葉曜靈還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追逐自己各種天方夜譚的夢想。

如果給她機會的話,她一定可以成為一個很優秀的人。

葉雲程很輕很輕地吐出一口氣:“然後她就走了。”

這樣想來,葉曜靈或許並沒有那麽的喜歡方逸明,她所有的義無反顧只是因為想要離開,而方逸明是離她最近的那根稻草。

方灼靠在他身上,隔著衣服感覺到他肩膀上的肌肉在震顫。滾燙的溫度和強烈的心跳刺激著她的眼睛,跟著面前的人一起無聲哭了出來。

葉雲程喑啞道:“對不起。你媽媽的不幸其實是因為我。”

方灼說:“不是的。”

葉雲程克制了會兒,又問:“姐姐留下過一本筆記,你看了嗎?”

方灼說:“我沒有看完。”

“我就知道你看了。你看完吧。”葉雲程說,“她最後一次回來、離開,都很平靜。我感覺她想通了,可惜沒有時間了。”

方灼問:“你看了嗎?”

葉雲程說:“我也沒有看完。”

兩人同是悶笑了下。

他們都覺得葉曜靈肯定會愛對方,卻不相信她會愛自己。

畢竟愛那麽沒有由來。

方灼沒有看。她翻出了那本本子,還沒決定好,就趴在上面睡著了。

等醒過來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黑沉,窗戶上傳來有節奏的叩響,嚴烈壓低了嗓子在外面問:“喂喂喂?有人在嗎?”

方灼拉開窗戶,看著外面的人,問道:“你怎麽還沒回去?”

嚴烈得意笑道:“舅舅答應我住下來了,還說等太陽好,給我曬床被子出來,到時候我就有自己的房間。”

他說著朝天邊望了眼,期待地說:“到底什麽時候出太陽啊,這兩天都是陰天。真是的。祖國母親獨立的大日子都不放晴。”

方灼清醒了點,又覺得自己還是很迷糊:“所以你在這裏做什麽?”

“大半夜的去女生房間裏多不好?”嚴烈說,“羅密歐跟朱麗葉都是隔著窗戶說話的,我來找你玩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