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虞兮枝,你可願做我的道侶?”

世間修行者,無論是人是妖,無論正道坦途,抑或邪祟崎嶇,何人不想逍遙再通天。

可只有真正通天之時,才會知曉在此境之時,仰視只剩下天,卻不能破這天時的窒息和沉悶。

縱有一身睥睨,縱能一劍斬四海,從此真正站在淵沉大陸的頂點,又何如?

便如攀巖,千辛萬苦艱難險阻後,終於孑然立於峰頂,卻發現峰頂風景美卻無趣,前方迷霧濃濃,也不知到底有沒有更多的高峰,所以征服的快意消散後,就只剩下了四顧茫然。

又仿若一條本以為是康莊的大道,如此孑然行走,奮力前行,甩開所有人,卻發現這條路竟然有盡頭,而盡頭並非真正無路,而是被某個不可抗拒的力量遮掩住了繼續向前的路,於是前進無望,後退無門。

深海被虞兮枝的劍意攪動,海濤湧動,海浪掀起驚濤巨浪,再攪動成一個好似深不見底的可怖漩渦,而虞兮枝便從這樣的漩渦之中持劍躍然而出。

她衣衫微濕,卻已經在浮出海面時便已經被劍風吹幹,於是衣袂重新翻飛,便如她的眉眼璀璨,劍光逼人。

風雲起時,無數人便已經在奔赴此處海邊,虞兮枝破海而出時,海邊上空自然便已經有許多人禦劍而立,再向著周身燃燒著劍意的熟悉身影看去。

一別十余年,對修行者來說本也不過彈指一揮間。

然而此間之人本都是少年少女,十余年後,或許容貌還都是彼時分別時的模樣,但眉宇之間自然而然都已經成熟堅韌。

虞兮枝頓在半空,這樣一眼掃去,卻見虞寺帶著風晚行,紫玉發冠依然端正平直,只是他素來都穿著昆吾道服,此時此刻卻穿著如風晚行一般的烈紅之色,兩人都是天人之姿,如此同禦一柄劍,雖然有些大紅大紫,卻當真賞心悅目。

易醉拼命沖她揮手,滿空都飄蕩著他喊著“二師姐二師姐看我!我是易醉!”的聲音,虞兮枝有些失笑,心道難道你不喊這一嗓子,我就認不出你來了嗎?

程洛岑看到她掃來的目光,正衣袖,再沖她深深一禮,顯然既是見師姐的禮,更是或許已經從老頭殘魂那裏得知看出了她即將要做的事情,並為此而禮。

而他身後,雲卓雖然不知道虞兮枝究竟要如此,但她既然是先天劍修,自然已經感受到了虞兮枝身上沸騰的戰意,身上的劍意自然也沸騰。

宣平宣凡兩兄弟雖然年歲漸長,性子卻顯然比易醉還要更毛躁點,宣平實在按捺不住,忍不住喊道:“二師姐!師伯說若是你要出劍,我們也可以助你。可我們實在想不通,二師姐已經通天,而我等境界相比實在低微,又有何處能夠幫到二師姐的?”

虞兮枝微微一愣。

她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再垂眸看了一眼猶洶湧翻滾的海面,倏而笑開,再側過身,向著岸邊所有人深深一禮:“請大家助我出這一劍。”

易醉“咦”了一聲:“出什麽劍?向什麽出劍?”

虞兮枝直起身,振袖再禮:“不可說,不可言,生死不可測,勝敗未可論,但此劍卻無論如何,都要出。”

禦劍的數人有些面面相覷,眼中不免有些茫然困惑,卻也有人想起了虞兮枝與謝君知所去之處,所做之事,若有所思,卻倏而不敢此思,可轉念一想,如此好似真的反而像是這二人會做的事情。

虞兮枝言罷,重新站直,她身上本無塵埃,但她還是在捏了一道除塵訣,再從芥子袋中取了最初謝君知給了自己的那根從十裏孤林的枝頭折下的小樹枝,認真將有些零亂的長發重新束好,肅容正衣冠。

再認真舉劍。

……

她舉劍,對折海面的另一側,謝君知也舉劍。

他一手舉劍,另一手卻向著虛空,倏而張開了五指。

十七個小世界叠次從他掌心浮現,再先後破碎開來。

能夠被關入這妖獄之中,而非在人間界被修士一劍斬之的眾妖,自然都是開了靈智的大小妖王抑或妖將。

十七個小世界既然曾經是妖獄,其中自然酷刑連連,火山刀海,但在謝君知一手將其攬入掌心之時,那些猙獰與幻象早已被他一手抹去,於是那些曾經傷痕累累的妖族便等同於在這妖靈海下的小世界中將養了十余年,早已重新有了當年的實力。

如此一夕重現天日,眾妖王妖將深吸一口氣,再紛紛向著懸於高空的妖皇橘二與謝君知深深俯身叩首。

“我去斬這海,你等可願與我同行?”謝君知聲音淡淡,傳入天地之間所有妖族的耳中:“此行生死不可測,勝敗未可論,但此劍卻無論如何,都要出。你們或許會死,但妖域卻會有一條生路。”

眾妖面面相覷,如此靜默片刻後,終於有妖擡頭注視那千古以來從來高懸於頂的妖靈海,慢慢站起了身,發出一聲不甘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