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原來你也知道我是逍遙遊。”

謝君知這道劍明明白白地當著天下人的面向著般若山去,根本沒有任何想要對那些般若山覆蓋在黑影中的門人出劍的意思。

可若是真的忠於般若山,知道此劍是向著自己的宗門而去,當如何選擇?

有人悍然以血肉之軀擋在這樣的劍光之前,便是蜉蝣撼樹,頃刻間就會在劍光中化為烏有,也要盡自己所能,護宗門周全。

也有人惶然知道宗門難以在這樣的一劍下幸存,而宗門已毀滅,門主也已經被一劍釘死在了地上,自己又還有什麽繼續活下去的理由呢?

於是來自般若山的黑影不斷投入那樣的劍光之中,再消散。

還有些人撼於那道劍光的威力,一時之間難以動彈,如此慢了一步,沒有趕上赴死,轉瞬卻又感受到了自己與宗門之間的那一點牽絆好似被什麽徹底斬斷。

海外千裏的般若山毀,般若寺滅,那麽般若山的黑影僧人便也失去了存在的意義,沒有了活著的願景。

最後的那些黑影們大喝一聲,再用盡全力向著謝君知的方向咆哮而來,同時點燃自己的神魂,想以自己神魂俱滅產生的爆炸波及謝君知一二。

――到底也只是想想。

謝君知居高臨下地持枝站在高空之中,眼中一片漠然,那些爆裂最近的,從某個角度去看,好似近乎已經要觸及他的衣角。

但卻也只是某個角度。

從地面看去,雲與雲好似貼合,但事實上,它們從來都不在同一個高度。

那是咫尺,也是天涯。

如此的轟然炸裂不斷響起,嘶吼與佛偈同時響徹,再變成此間近乎悲壯的色澤。

有殷紅從半空落下,再掉落在仰面躺在裂谷之底的般若山山主了然周遭和身上,像是某種無聲的哀悼。

虞兮枝看著染血的般若山山主屍體,再想了想,到底還是飄了一張符紙過去。

符紙沾到般若山山主僧邊的同時,有靈火轟然而起,瞬間便將那一尊軀殼吞沒。

半空中依然還有淅淅瀝瀝的血滴落,而那靈火似是真正有靈,轉而順著血滴落的方向重新向上而去,再將半空中爆裂後的殘渣吞沒。

虞兮枝轉身向著謝君知的方向走去。

她身後是靈火,半空星星點點也是靈火,而她發絲飛揚,劍尖還帶著些有些暗沉的血珠,再被她手腕微抖後,血珠墜地。

此處如此接二連三有已入逍遙遊的妖皇隕落,再有大宗師歿亡,旋即那些飛蛾撲火般的黑影則更是數不清的伏天下與朝聞道,如此多的隕落疊加,天地之間的哀鳴終於厚重到再也遮掩不住,透過光降臨在了這一片世間。

落雨傾盆,是靈雨,卻也好似天地為這些隕落而悲泣。

虞兮枝卻只覺得諷刺。若是天地真的會為了萬物隕落而落淚,又為何要讓人與妖如此對立,以稀缺的靈氣去逼萬物進行這甲子之戰,再以隕落後的靈氣去反哺這天地間?

便如同這靈雨,之所以為靈雨,是因為其中每一滴都飽含靈氣,如此從天而降,再墜入重回山川靈脈之中。

功德圓滿之僧人如此圓寂燃燒後,自然會有功德舍利存在。

但般若山山主雖然初心或許真的是為了天下人,卻無可辯駁地用錯了方法。

因而靈火燃遍,再熄滅之時,那裂谷之底,空空蕩蕩,一無所存。

有一聲往生經的聲音倏而響起。

那聲音平靜到近乎古井無波,如此念誦出第一句,旋即便有稀稀落落的聲音跟上第二句,待第一遍誦讀結束時,已是滿山經文聲浩然而起。

虞兮枝不由得皺了皺眉。

她在十八層妖獄中時,雖在入定,神識卻也能感知周遭,自然知道自己入定了多久,那往生經便誦念了多久。

於黑暗之中聽了這麽多遍,如今破開妖獄而出,還要再聽,不免有些不耐。

卻有一道聲音先她一步說出了她心中的想法。

“聒噪。”

謝君知的眉頭皺得比她還要更深一點,他見她微微駐足,於是自己提步向前,再牽住她的手,與她並立。

了空大師看著自己方才出手編制的釋光之網中,竟然不出片刻便已經空空如也,不由得目露惋惜,再嘆息一聲,道:“謝施主若是連這往生咒都不願聽,不想聽,未免有些太過霸道,謝施主不怕殺孽太重,來生有虧嗎?”

謝君知偏了偏頭,看向了空大師:“若是今世都活不好,又談何來生?了空大師這話,莫不是也想讓我像以今生苦短飼來生縹緲的釋道信徒一樣,去信你們編織的來生?”

了空大師沉默片刻,他想說來生從來都不是編造,又想要摘釋經中的話語來解釋些什麽。

然而話到嘴邊,了空大師又覺得沒有意義,他終是嘆息一聲,道:“謝施主已經通天,自然想做什麽便做什麽,老衲的想與不想,又有什麽區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