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妖獄一日,人間百日。

虞兮枝腦中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她滿心滿腦中都是謝君知的那句問句,雖然看不到謝君知的姿勢,但對方的氣息這麽湊近,她的一只手又這樣被他壓在了枕頭上,她甚至有些不敢想象兩人此時的姿態。

虞兮枝心跳越來越快,再努力回憶自己方才手指的觸感,卻什麽也想不起來,嘴裏不由得緊張巴巴地喃喃念道:“我在摸什麽……?是哦,我……我摸什麽呢?”

謝君知再湊近她幾分,鼻尖輕輕抵住她的鼻尖,摩挲了一下,他的長發如流水般傾瀉下來,與她披散逶迤在床上的交織成一片:“是啊,你在摸什麽?”

這個動作實在是太親昵,他靠得也實在是太近,雖然方才親吻的時候,兩個人的距離說起來比起現在也有過之而無不及,但到底……是不一樣的。

坐著站著,和這樣一上一下的躺著,當然不能相提並論!

虞兮枝原本就已經燒紅的臉升溫更加厲害,連帶著她的眼神都變得有些渙散了起來:“我……我是摸了什麽不該摸的嗎?我、我只是……”

只是什麽呢?

她剛才探出手去,本意不過是想要試探著找到謝君知的位置,哪怕是偷偷攥住他的衣角抑或手指,好似這樣才能安心下來,再入定。

可結果……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虞兮枝有苦難言,這樣“只是”到了一半便說不下去了,只能緊張地睜大眼,可是睜眼閉眼都是一片黑,她一時之間也不知該慶幸這樣的黑暗掩飾了她的窘態,還是該遺憾自己看不清此時此刻謝君知的樣子。

“倒也沒有什麽不該摸,只是……”謝君知似是有些忍俊不禁般,輕笑了一聲,微微蹭了蹭她的鼻尖後,又俯身在她唇上輕觸了一下:“所以你在緊張什麽?”

虞兮枝心道都這個姿勢、這個地點、這個氛圍了,難道還不允許她緊張一下了?

被這樣實在有壓迫感地鉗制著,再這樣想著,虞兮枝便不免有了點羞惱,惡從膽邊來地想要用自己尚且自由的那只手推開謝君知。

然而她擡手,手掌觸碰的位置卻正是謝君知的心口,對方胸膛的手感和心跳一並如此傳入她的掌心,再順著她的胳膊傳入她的心裏,她竟然忍不住心頭一顫。

這樣一猶豫,謝君知便已經用另一只手覆蓋住了她這只手,再一並壓到了枕頭另一側:“嗯?”

他的聲音裏有濃濃的鼻音,末了尾音上揚,便像是帶了一把小勾子,有些喑啞,又像是帶了些不易覺察的引誘。

虞兮枝內心有再豐富的情緒,到了嘴邊都變成了結結巴巴:“謝君知,那、那個……這樣是不是太快了?”

“什麽太快了?”

“就、就是,你看我們才,嗯,才嗯……沒多久,就像現在這樣,是不是……是不是不太好?”虞兮枝坑坑巴巴道。

“才嗯……沒多久的嗯是什麽?”謝君知頓了頓,再在她唇上親了親:“是這個嗎?”

虞兮枝覺得單純的面紅耳赤大約已經不足以形容現在的自己了,但她還是要硬著頭皮回答謝君知的問題:“嗯……嗯。”

“其實也並不是沒多久,妖獄的時間流速與外面是不一樣的。”謝君知卻道:“譬如我們所渡過的一日,在妖獄之外,便已是百日。”

虞兮枝猛地一驚。

方才的些許旖旎在謝君知的這句話中悄然消失。

她不由得開始在心底算自己到底已經在這裏多久了,可黑暗中,所有的一切都好似被放大,她的感知仿佛也被這片黑吞噬,更何況,修士本就沒有饑餓感,所以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這裏渡過了一個時辰,還是一日,抑或其實已經好幾日。

可無論是一個時辰,還是一日,外界都已經瞬息過去了數日,甚至數百日。

她慢慢道:“那等到我們出去……外面是否已經滄海桑田,甚至……”

她甚至有些不敢繼續往下想。

便是修士們的生命長若無垠,但也終究有個若字,修為的上限決定了壽命的上限,更何況,盤桓在所有修士頭上的陰影,始終是六十年一次的甲子之戰。

若是她在此處被關太久,久到甲子之戰來了又去,去了又來,那麽,她認識的人還會剩下多少?她的阿兄……又是否還能等到她出來的那一日?

……

懷筠真君還要繼續舉步,卻已經有一道太虛道的道意從數百裏之外瞬息而至,再硬生生攔在了他的面前!

華慎道長手中的拂塵上還有許多道意,他冷笑一聲,聲音尖利道:“莫不是我等再晚來一瞬,懷筠真君便真的要踏平這渡緣道的無量山了?!昆吾掌門難道不怕,若是此處釋光真的散去,平白折了昆吾的氣數嗎?!”

若是只有他一人,懷筠真君自然一劍以斬之,再嗤笑著繼續向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