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若我……不走呢?”
謝君知禦劍而來,此時此刻入了陣法,卻從劍上走了下來,微微翻腕,那截樹枝便到了他的手裏,而他就這樣穩穩地踩在虛空之中,一步步向前走去。
虛空無路,腳下便是萬丈深淵。
但好似既然是是他踩過,這裏就自然有了路。
橘二亦步亦趨地走在他身後,不知是不是錯覺,隨著橘二向前的步伐,它的身軀好似也在一點一點變大。
從他踏入比劍谷的第一步開始,深埋在地底的大陣便已經被激活,仿佛從之前引而不發的蟄伏狀態蘇醒,將原本平整的地面龜裂出幹涸般的碎裂紋路。
每一道割裂中都有緋紅透出。
那色澤初時極弱,但隨著謝君知向前邁步,便越來越亮,猩紅緋紅糅雜在一起,便成了似血般的殷紅。
高天之上的幾位宗主終於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了此處陣法,不由得瞳孔微縮,懷筠真君霍然起身,手已經按在腰側劍柄,顯然十分震怒。
“誰竟在這裏設陣?!”懷筠真君周身氣息震蕩,劍意更是刹那叢生,甚至連劍都出了半寸。
但也只是半寸而已。
他面前是結界,結界外還是結界,再向前,還有更多結界。
這些結界,都是幾位宗主一道道布下,為了保護這比劍谷中許多弟子,保護他們自己,也為了保護虞兮枝不被旁的事物與人打擾。
可虞兮枝的雷劫還沒有落下,他若是出劍,這些結界便會盡碎。不僅會擾了虞兮枝渡劫,便是他自己,也極有可能被雷劫波及。
可他又不能這樣什麽也不做。
電光石火間,懷筠真君腦中湧出許多念頭。
他為自己此前竟然對這地下有如此歹毒的符陣一無所知而震怒至極,又飛快排除了這陣或許本是沖自己而來的可能性,然而排除此項後,他的心情卻沒有輕松半分。
他寧可這陣是為他而設,也好過是沖謝君知而來。
“謝君知――!”他終於忍不住,高聲喊道:“不要往前走了!”
陣法既然被點燃,便自然不僅僅只是亮起。
漫天覆地的束縛感隨著一層復一重地壓在他身上,謝君知每向前一步,便有更重的傾覆之意沉沉而來,紅光愈盛,竟是破黑霧而出,好似要觸碰到他的衣擺。
謝君知側頭看向懷筠真君,目光微點,似是對他的出聲提醒已經領情。
旋即,他的目光已經移到了一側身披袈裟的了空大師身上,與這位手握菩提珠的渡緣道掌門對視一眼:“了空大師手裏的菩提珠……我有些眼熟。”
他距離此處之間,分明隔著重重結界,距離更堪稱遙遙,方才懷筠真君喊話,聲音中也不由得帶了靈氣一並送出。
但謝君知好似輕描淡寫一句,卻已經讓所有人都聽見了。
比劍谷中的弟子已經從方才見了這真正天下第一劍時的欣喜激動中冷靜下來,再乍聞懷筠真君那句明顯帶了焦急的聲音和謝君知的這句回應後,不免都有些面面相覷。
而那好似從地底滲透而出的緋色符光更泛著些不祥的妖異。
黃梨呼吸微重,他看著谷下,再看看懸空立於彼方,還在不緊不慢繼續向著二師姐走去的小師叔,心中不祥的預感越來越盛。
了空大師微微一愣,懷筠真君更是猛地轉頭向他看去。
此間沒有蠢人,謝君知當然不會無緣無故無的放矢地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電光石火間,幾位宗主已經反應過來了謝君知話中隱含的意思。
謝君知素來都在千崖峰,他……去哪裏眼熟這樣一串菩提珠?
上一次甲子之戰距離現在恰恰十九年,謝君知的年歲便比這間隙虛長一歲,這二十年間,他從未跨出過昆吾山宗一步,甚至連千崖峰都很少下,而渡緣道除了去觀虞寺渡劫入伏天下那一次之外,從未去過昆吾山宗。
可便是那次相遇,距離現在也已經過去了一年有余。
謝君知說眼熟,自然是指不久前見過。
所謂不久前,便有且只有他從昆吾山宗來此的路上。
換句話說,他在來的路上,遇見了渡緣道的僧人。
而擁有與了空大師這般菩提珠的,至少也是渡緣道的某一位山主!
渡緣道的山主為何要單獨去見謝君知?
……或者說,渡緣道的山主,是如何恰恰得知謝君知要出山,且會在此時出山的?!
謝君知做出交換條件這件事,分明是在太清峰的正殿中,彼時只有昆吾山宗幾位峰主在殿中,濟聞濟良與韓峰主三人絕無可能背叛昆吾,難道還是謝君知荒謬到自己放消息出來要出山?
懷筠真君深吸一口氣,再看向了空大師時,眼中已經帶了濃濃的懷疑。
除非是本就有人要逼謝君知走這一趟,又誤打誤撞上了謝君知確實要來。
也或者……謝君知本就預料到了有人要這樣做,幹脆順水推舟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