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化神。

虞兮枝循聲回頭,卻見有穿著九宮書院道服的少年也正向她看來。

少年有一雙上挑的狐狸眼,周身卻帶著儒生特有的如水氣質,他分明筆挺,如竹如松,然而在虞兮枝眼裏,卻因為他剛才那句實在有些討嫌的話,而讓她忍不住也在心裏覺得對方確實如易醉所說,是個蔥苗子。

她心裏有些不喜,可兩位長老既然沒有說話,九宮書院的夫子分明聽到,卻也笑呵呵撫了撫胡子,再看過來,顯然沒有開口的意思。所以虞兮枝便認真與對方見禮,再道:“此話怎講?”

那少年於是走上前來,再繁文縟節地一一向著諸位夫子見禮,才不疾不徐開口道:“在下九宮書院唐時韞,已經登了六層樓,讀過一些書,有雲……”

虞兮枝聽他噼裏啪啦地搬出了一眾先賢智者有關於拜訪之禮的高論,繞了一大個圈子,再笑吟吟看向她:“這位昆吾山宗的道友,我說得夠清楚了嗎?”

唐時韞自覺發揮極好,之前入秘境之前,他無意中見易醉與虞兮枝閑聊,神色分明揶揄,顯然是在取笑九宮書院,當時心底就記下了這一筆。

旋即又有在那倉陽道中之時,他分明也有領袖之才,卻僅僅因為修為不及虞寺,所以滿城道友都只聽虞寺號令,就連他那些同門都有意無意忽略了他,唐時韞心底更是不快許久。

是以此刻見到虞寺的妹妹說要先走一步,他頓時心頭火氣更盛,覺得昆吾山宗簡直太目中無人,行事更是太過隨心所欲,太於禮不合。

他這樣想著,再去看虞兮枝,卻見頭上插著莫名其妙小樹枝的少女擡手掩唇,眯起雙眼,竟是打了個哈欠,再看向他:“嗯?你說什麽?”

唐時韞:“……”

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自幼便在九宮書院長大的少年,滿腦子都是之乎者也,從來見過的都是以禮為尊的同門,按照他的想象,他方才說了那麽長一通,輪到虞兮枝,若是她不服,則應當搬出足夠充分的論據論點來駁斥,若是服氣,便應當羞愧自省。

哪能想到,劍修果然如夫子們平日裏閑聊時所說的那般!

無恥!

滿腦子只有劍!

毫無禮義廉恥!

唐時韞氣到忍不住深呼吸了好幾次,覺得自己不能這麽容易就被這無恥女劍修逼退,起碼也要再多努力一下。

只是他才要提氣,再接再厲,面前少女卻先開了口。

她也不看唐時韞,反而看向在一側的幾位夫子:“是確如這位道友所說,依九宮書院的規矩,我不能先走嗎?我聽說書院常年對散修和其他弟子開放,以為是天下至自由之地,難道卻也被繁文縟節束縛嗎?”

夫子卻笑呵呵道:“後輩弟子之間的切磋,我們自是不會幹涉。”

他這樣答非所問,虞兮枝不由得有些煩躁。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這位夫子的意思,是說確實沒有這樣的條例規定,但既然唐時韞提出來,她便應與唐時韞就此論道。

九宮書院論道氣氛濃厚,這也是儒道的立身之本,所以夫子對這樣的切磋自然持鼓勵態度。

若是平時,虞兮枝倒也覺得無妨,便是理論一番又何妨。

可現在,她絲毫沒有多說什麽的心情。

於是再看向唐時韞時,她周身的氣勢便已經變了。

“我也不是不善言辭,只是實在趕時間,還請唐道友原諒一二。”虞兮枝擡手放在劍上,臉上分明還是笑著的,眼神卻已經冰冷:“論道切磋,有來有回,唐道友有唐道友的儒道,我有我的劍道。若是唐道友執意要攔我的路,就請拔劍。我若是輸了,自然留下,若是贏了,還請……讓開。”

原本虞兮枝與兩位長老對話,算得上是悄無聲息,便是她走的時候,也打算不驚動其他人,低調禦劍而去,避免其他變故。

然而唐時韞這一攔,便已經吸引了一些人的動靜,等到他方才長篇大論博古論今之後,便已經有更多的人注意到了這裏,甚至有九宮書院的一些同門習慣性地搖起了頭。

既然如此,便也沒有必要再去刻意低調了。

於是虞兮枝拔劍。

劍氣激蕩開來,將那些還兀自沉浸在書氣之中的儒生們驚醒,也照亮了虞兮枝的眼睛。

四周草地被這樣的劍意吹開,虞兮枝擺了昆吾山宗最著名也是最基礎的清風流雲劍的起手式,再看向對面:“唐道友,請。”

竟是頗有些強迫唐時韞的意思。

約劍此事,分明應當要由對方應承下來後,再互相見禮拔劍。

但虞兮枝話音才落,劍意便已起!

唐時韞有些騎虎難下。

他當然知道這其中的區別,也知道於禮,他自可以不拔劍,甚至可以就虞兮枝此刻這樣的舉動,再次從禮的角度說她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