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桃花樹下足有兩個大坑,賈棠躺在其中一個,摔得眼冒金星。

他在裏面暈頭轉向了半晌,直到想起聞秋時沒有靈力護體,從雲端落下豈不得粉身碎骨?

“師父!!!”

一聲悲腔,賈棠灰頭土臉從坑裏爬了出來,左顧右盼。

瑤台上人有不少,但此時格外寂靜。

“師......”

賈棠看到為首端坐的兩個身影,再次揚起的悲喚陡然止住,嚇得打了個嗝。

北域主、楚家主?!

賈棠旁邊的坑稍淺些,顧末澤摔落在內,四周地面在他身下四分五裂,他一手圈緊聞秋時腰身,一手扣住後腦,讓人躺靠在身上。

數朵桃花嵌在青年烏發間,一張蒼白臉頰埋在顧末澤頸窩。

顧末澤神色微緊:“師叔?”

方才仙俯靈氣爆發得猝不及防,他匆匆護住聞秋時,雖化解了危機,但聞秋時少不了一番驚嚇,顧末澤臉色微沉,見抱在身上的人沒有動靜,小心坐起身。

聞秋時細軟發絲垂在肩頭,長睫低垂,一動不動靠著他,臉色蒼白如紙。

他一只手垂在腰側,不由自主緊緊蜷縮,指尖因過於害怕用力到發白,另只攥住顧末澤的小塊袖袍,不知何時失去了意識。

顧末澤撫了撫有些冰涼的臉頰,眉眼透出冷戾,他薄唇緊緊抿著,在瑤台眾多視線下抱起聞秋時,提步離開。

郁沉炎道:“站住。”

見抱著聞秋時的人未作理會,他沉下臉。

賈棠立在原地,盡管眾人目光不在他身上,但受到波及,仍嚇得他不知所措,發現顧末澤旁若無人地帶師父離開,一邊驚嘆吾輩楷模,一邊為其心驚膽戰。

哪怕不是北域人士,但敢無視郁沉炎的真沒幾個。

見在郁沉炎命令站住後,顧末澤仍舊置若罔聞,賈棠驚地張大了嘴,趕忙猛咳了聲,示意顧末澤莫要意氣用事。

郁沉炎這個域主當的十分肆意妄為,諸如楚柏月等,縱使看哪個弟子哪個人不順眼,也會顧忌對方身後門派勢力,給些顏面讓其自主清理門戶。

但郁沉炎不同,他從來不用給誰面子,沒有任何顧忌。

別說是個小弟子,就是哪個宗主掌門惹惱他,也照樣不留半點情面。

行事蠻橫霸道,偏偏身為至高無上的北域主,誰也奈何不了他。

賈棠真想伸長手抓回顧末澤,莫要惹怒域主,不然誰都吃不了兜著走。

他這心底急喊還沒冒出聲,顧末澤踏出第三步時,郁沉炎一張雕刻似的俊氣五官,眉眼透出冷意,指尖落在桌面有節奏的敲擊停止,無形的威壓從他身上,鋪天蓋地鋪散開來。

“撲通——”

賈棠率先控制不住跪了下去,雙腿打著哆嗦,驚魂不定地擡起頭。

不止是他,僅是瑤台便跪了一大片。

瑤台之下城主府,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偌大的攬月城同時陷入寂靜。城內北域眾人若有所感,面帶敬畏地朝瑤台方向跪拜行禮。

自符主身隕十年,也是郁沉炎著手血洗北域的第十年。

大概過了太久,眾人都忘了,能坐在域主之位多年,單憑聖尊郁蒼梧之子的名頭可不夠。

眾人所感受到的僅是無關緊要的邊緣威壓,顧末澤才是身處令人窒息的威壓環繞中心,但他仿佛未有察覺,兀自將聞秋時往懷裏攏了攏,不緊不慢走過飄落花瓣的桃花樹,朝著玉階方向離開。

郁沉炎站起身,神色間多了點其他東西。

楚柏月收回視線,放下端了許久,未曾嘗飲一口的清茶,淡聲道:“是不是很厲害,尚小的年齡,不遜與你我的靈力。”

他最初注意到顧末澤,是在來攬月城的路上,天宗主為一個叫顧末澤的門中弟子傳信,所訴之事真真假假,楚柏月本就無意插手旁宗之事,粗粗聽完屬下來報後,未曾放在心上。

直到顧末澤出現在聞秋時身旁,他才重點關注了。

然後,楚柏月發現自己竟然有些嫉妒了。

許多年前,在無人知曉的角落,年少的他對郁沉炎這個少域主有過紅了眼的羨意,不曾想多年後,他對另個人還會心生妒意。

楚柏月心道:為何唯有他,總是一身的枷鎖束縛。

走不了想走的路,去不了想去的地方,到不了想到的人身邊......

喉間湧起一抹腥甜,胸腔傳來的刺痛讓楚柏月險些痛咳出聲。

楚柏月收了思緒,臉色微白地將血咽了回去,表面仍是一副淡然模樣,僅嗓音透著些啞。

“郁沉炎,我勸你莫要輕舉妄動,聞秋時神魂有恙,這弟子在用魂鈴養他,不想重蹈覆轍的話,最好收起仙圖。”

郁沉炎倏然一愣,不知何時出現在掌下的畫卷消失。

盤旋在攬月城上空的厚重卷雲向四方散開,他注視著顧末澤抱著人走下階梯,兩人身影消失在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