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080

春夜月明, 燭光隱隱。

尉遲蕓嘉面色疲憊,拿帕子遮著嘴,屋內滿是熏蒸後濃郁的藥草味,少時, 聽照顧團哥兒的奶媽說孩子安穩睡了, 她這才安心, 換了身暗色衣服,匆匆出府。

尉遲府內地龍燒的正暖, 尉遲陽坐在黃花梨的方椅上,正神色嚴肅地看翻看近日收到的軍報,倏然木門闔動, 他擡眼盯著邁進屋內的尉遲蕓嘉:“嘉兒?”

尉遲蕓嘉含淚走近,直直跪下, “父親, 女兒做錯了事, 您可得救救女兒和團哥兒!”

尉遲家軍武出身, 尉遲陽同弟弟尉遲敬一樣,都是征戰沙場多年的老將, 整個尉遲家就尉遲蕓嘉這麽一個女子, 遂而見女兒如此,他忙起身要將她扶起。

“嘉兒速速起身, 有什麽跟阿爹說便是。”

尉遲蕓嘉不肯起身,淚早已淌滿面, 她徐徐道:“王爺多年前在外駐守時, 養了個人,還有一庶子,這事爹爹也是知道的。”

聽她提起那庶子, 尉遲陽暗嘆口氣,當初大君指婚,齊王這些私事尉遲家的確知曉,也同意大婚後將齊王養在外的女人扶成侍妾,金元女子地位雖高,但妻妾成群在貴族中尚不罕見,更何況皇家。

“王爺對那庶子頗為上心,女兒……”她猶豫,話實在講不出口,等了片刻才道:“孫嬤嬤在外辦差,聽人提到,大宅裏有些個手段,能讓人生病,當時王爺不是宿在外面,回來便是去偏院,很少來看我們母子……”

尉遲陽臉色鐵青,手中攥著的軍報“啪”地一聲跌了下去。“嘉兒你說清楚,到底做了什麽?!”

午後聽賀蘭卿拿著她的藥囊,不明不白的說了那麽一句,她自是心虛怕得要死,此事思慮許久,已是無路可走才來尋阿爹求助。

“女兒讓孫嬤嬤接了那人送來的毛筆,換給了庶子。”

尉遲陽扶著女兒的手,倏然松開,搖頭道:“糊塗啊糊塗!他即便是個庶子,那也是皇室子嗣,你是有幾個腦袋,敢做下這等錯事!”

此話一出,自知大禍臨頭的尉遲蕓嘉嚇得瞬間癱倒在地,她抓住阿爹衣擺,泣不成聲道:“女兒知錯了,女兒如今真真是怕急,走投無路才會深夜回府來尋阿爹,求阿爹救救女兒和團哥兒!”

尉遲陽見女兒如此,焦急、憤怒、懊悔,諸多情緒混雜在一起湧上心頭,他思索片刻,突然問:“這事只有孫嬤嬤一人知曉?”

“是,丫鬟們一概不知。”

“那孫嬤嬤現在何處?”

“她同女兒一起回府,正在偏室候著。”尉遲蕓嘉早就哭的六神無主,怔怔地看向父親答道。

尉遲陽再次問過來龍去脈後,尉遲蕓嘉的情緒終是穩定下來。他大步走出,沉聲命令,“來人!”

很快,屋外傳來一陣沉沉的腳步聲,聽得尉遲蕓嘉心突突跳,一陣交談後,尉遲陽回到屋內,周身帶著寒氣說:“嘉兒回王府吧,之後若有人問起,你就咬死不認便是,其他的有阿爹,有尉遲家為你撐著,不用怕,安心照顧團哥兒。”

“是,女兒明白。”尉遲蕓嘉擦幹淚,由尉遲陽送出屋,門口立著的是府內親衛,不見孫嬤嬤身影,她遲疑道:“爹爹,這……?”

“快回去吧,夜深霧重,記得阿爹跟你說過的話。”尉遲陽目送女兒出了院,剛回屋,聽侍從稟報,宮內遣人來訪,他臉色一暗,讓侍從把人領進來。

晚風浮動,月色清明。

一個時辰前的公主府。

孟西洲從偏院出來,接過李炎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手指上的血跡,對立在一旁的秦恒道:“淩若言還是沒說幹凈,剩下的便交給你了。”

秦恒頷首,“是,爺。”

“孟棠嬴那如何?”

“爺,咱們還是慢了一步,屬下按照您給的地圖尋到第三戶,才碰對了地方,但已是人去樓空。”

“你如何確認是他?”

李炎從袖籠裏取出一副被燒得只剩三分之一的小圖,他就著光線瞧去,畫中景色恰是春日東宮的院景。

孟西洲冷笑一聲,將手中的小圖撕了個粉碎。

“主子,孟棠嬴這次怕是已經逃出了普爾圖木。”

“不會,他一定沒有走遠。”

說著,孟西洲擡首向遠處亮燈的院落望去,正欲離開,李炎提醒道:“爺,您昨夜便未休息,今日又勞累一整天,連一口水一口飯還沒用呢。”

孟西洲沒有多言,大步離開。

“爺這麽著急,又是去哪兒啊?這麽熬下去,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李炎湊到秦恒身旁問。

秦恒冷眼掃去,有種質問的意思,像是在說:你跟隨主子最久,問我作何?

“不說別的,瞧瞧爺現在的樣子,連胡子都不刮。既是給那位殿下做男寵,儀容儀表總是要有的吧,望樂閣那幾個官伶,天天塗脂抹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