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畫上句號

多弗朗明哥趕到電話蟲中維爾戈所說的地點時, 雪地中已經空空蕩蕩,只剩下淩亂的腳印和幾攤刺眼的血跡。

他再次聯系這位最為信任的紅心,得到了一個稱不上好的消息。

柯拉松和羅趁著先前維爾戈匯報情況時偷偷溜掉了, 雖然前者由於受傷很快又被抓住,但原本跟在他身邊的羅卻不見了蹤跡。

聽完匯報的多弗朗明哥下意識低頭,和懷中的孩子對視了一眼。

後者的臉色由於風雪吹拂變得愈發蒼白, 只剩下嘴唇還有淡淡的血色,此刻輕微地抿了起來。

……為什麽,為什麽要躲起來?

一直堅信的事物產生了動搖,與不安感一同在心底瘋狂滋長的負面預感讓人感到焦灼和驚慌。雨宮翠緊緊攥住多弗朗明哥披風的邊緣, 啞著嗓子低聲催促。

“走吧, 過去看看。”

他們避過海軍的視線, 以最快的速度和維爾戈匯合。在向兩位不曾謀面的幹部簡單介紹了彼此之後,堂吉訶德家族的船長垂下視線, 靜默地注視著倚靠在一旁殘墻上喘著粗氣的弟弟。

——他僅剩的、唯一的血脈親人。

“羅呢?”

終於得以卸下偽裝的柯拉松毫不畏怯地瞪視著他, 盡管滿身塵土、形容淒慘,聞言還是露出了一個不做偽飾的大大的笑。

“他已經吃下了手術果實, 打破了壽命的界限,找回原本的自己, 徹底地自由了!放棄吧, 羅找到了屬於自己的路,不會再回頭了!”

多弗朗明哥的臉色逐漸陰沉下來,額角青筋跳動。而被裹在羽毛披風中的雨宮翠用拳頭掩著嘴唇, 難以抑制地咳嗽兩聲,頰邊泛起了不正常的紅暈。

“‘找到了屬於自己的路’嗎……那還真是值得祝福的事情。”

他略帶嘶啞地出聲, 低頭注視著毫無屈服之意的柯拉松。

“你個人的選擇我不做評判, 但是, 把羅還給我,那是我的哥哥。”

我的。

是屬於我的,我僅剩的東西。

但是,伴隨著對方投來的歉疚、憐憫卻毫無後悔之意的復雜眼神,像是某個深埋過久的關鍵點被猛撞了一下,原本開始混亂躁動的念頭忽的一滯,回想起了些幾乎被淡忘的、重要的事。

羅不再被鉑鉛病桎梏,也放棄了報復世界的瘋狂想法、毅然決然和海賊家族劃清界限,這不是剛剛被投放到這個世界時,自己暗下決心所要做到的事嗎?

從什麽時候起,這份單純的拯救願望逐漸變質,在血緣親情的滋養下變成了更深沉、更復雜的東西?

一味把那孩子留在自己身邊,以關愛之名自我欺騙,但在自己都未能意識到的角落裏,卻暗自渴望著那份羈絆。

如今羅打定主意離開,如果真像柯拉松所說,“得到了徹底的自由”,那作為他的弟弟,理所應當替解除枷鎖的羅感到開心。

然而,此時此刻在心中浮現而出的,不甘、憤怒、畏懼、悲傷……到底是出於什麽?

【我想要拯救他的,卻被別人拯救了。】

另一個更加細小的聲音隨之響起,言辭鋒利地質問:【你真的想拯救他嗎?】

或許一開始的確如此。

但是,家族的事務走上正軌之後,他為羅所做的事情就只有尋找手術果實而已。或許從那時開始,內心的想法就悄然改變了吧。

報復世界之類的怎樣都好……但是,承載著“親人”這個名號的兄長,請留在我身邊吧。

——而現在,由於這份私心,他要失去他了。

還是說,那份在心底渺茫地渴望著、甚至連自己都不敢面對的親情,從來就不曾得到過?

眼睛少有的酸脹,連近旁的事物都一片模糊。臉頰上傳來指尖摩挲皮膚的輕柔觸感,意識到殘留著的少許濕意,才後知後覺自己沒出息地哭了。

雪地上的柯拉松緊張地看著他,似乎有些慌亂。但強行撫平情緒的雨宮翠忙著壓住眼淚,根本無暇理他,只是帶著難以抑制的哽咽,跟為他擦了眼淚的多弗朗明哥道謝,得到的是一片壓抑的沉默。

“你所說的話,我已經明白了。”

帶著毫無說服力的隱隱啜泣,雨宮翠想硬起語氣而不能,只能放任自己繼續丟臉下去。

只是一次失態而已……哭完之後他會吸取教訓,再也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反正羅也不曾真正把我當成兄弟,苦惱的自始至終只有我一個而已。若是開解他的人是你,我本來應當懷抱感激——但是,已經夠了,都無所謂了。”

“我不打算再在乎他了。”

把臉埋到多弗朗明哥的肩膀上,努力遏制著身軀的顫動。眼角余光瞥見男人的右手擡起,從腰間取下了那把經常摩挲的短/槍。

打開保險,瞄準前方。

“背叛家族者要處以極刑”,這是任何人都無法逃避的血之家規,即使那個人是他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