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然而,山裏的路就是這樣,看著很近,真正走起來卻沒那麽容易。那怕是輕功卓越的暗衛,趕到瀑布的速度也沒有高悅自由落體的速度快——隨著一聲巨大的墜河響,一串高高的水花飛濺而起,高悅掉進了谷底的河水中。他還沒來得及撲騰,就被湍急的水流沖出數米……等到暗衛和侍衛們匆匆趕到,除了崖壁上掛著幾片外袍的紗布,又哪裏還有半個人影?

營救?自然是沒戲。

暗衛們比侍衛們早到半刻,這會兒已順著水流往下遊追了過去。其實,以暗衛的輕功水平,要追上被水沖走的高悅也不是不可能,問題在於,那得是高悅真得需要人來救他。眼下的情況是,高悅自己要跑,自然會想辦法躲開被那聲呼救引來的任何‘追兵’——高悅仗著自己穿書前拿到過專業的潛水員證書,硬生生在湍急的河水中以大周全後宮最嬌弱哥兒那副小身板玩出了一手速流下潛的高端技術。別人落水都是盡量把腦袋浮在水面上以保證暢通的呼吸,他落水是盡量不把腦袋露出水面,只在需要換氣時才將口鼻貼著水面吸上那麽一小口。

就這樣,高悅全程都在水中起起伏伏,如一條自在的魚,愣是沒被沿著山壁飛檐跳走的暗衛們發現。這裏面運氣的成分有,主要還是高悅的水性是真得過硬。

高悅在水裏泡了整整一晚,直到東方漸白,他才看準了一片樹林爬上了岸。他上岸後,也沒敢逗留,連跑帶顛地鉆進了樹林,一口氣兒跑到深處,最後爬上一顆古樹,這才終於松了口氣。

逃出來啦!!!!

這一刻,高悅靠著古樹的粗大樹幹,大口喘息,頭發全部濕透貼在臉上,渾身衣物也早在墜落時被樹枝劃得一條一縷,整個人簡直就是狼狽不堪的最真實寫照。可他透過密枝望著頭頂的藍天,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那份不加掩飾的活力,令他看起來就像一根終於頂破堅硬的巖石破土而出的綠牙,透著一股子極具力量的蓬勃生機。

太好了!

高悅內心大聲呐喊——自由了!!!耶耶耶!

他握緊拳頭,在胸前連連下拉,臉上的表情興奮又兇狠!這一刻的他,身上哪裏還有一點兒病弱嬌美的哥兒樣兒,任誰來看這都是一個逃出生天的小壞蛋在僥幸出網。

不得不說,在如此巨大的興奮中,高悅依舊沒有出聲,光是這份理智和自控能力,就絕非常人可比。其實,到了這時候高悅已經很累,他很想睡覺,但也清楚地知道這片密林可不是好得藏身之地,他還不能睡,必須盡快轉移到更安全的地方。因此他只歇了片刻,便將身上的包袱取了下來。

包袱裏面是一套換洗的衣服和數張銀票以及少量的金葉子和碎銀子。他將那套衣服換上,換下的濕衣被他撕成了幾條包在了赤足之上,出門沒帶鞋,只能先湊合了。衣服沒用完的部分準備一會兒找個地方埋起來,他覺得這會兒他必須更加小心地處理一切可能引發追蹤的線索,一定要做到時時刻刻將行蹤銷毀,這樣才能避免被皇帝那只阿拉斯加狗派出的爪牙們找到的風險。

將銀票和金葉子貼身裝好,碎銀子裝進袖袋裏,其他東西用包袱重新包好,高悅小心地下了樹,撿起一根樹枝在大樹不遠處挖了個坑,將包袱扔進去埋好,又將周圍的那層落葉歸位,一切看起來毫無破綻,高悅這才滿意地繼續往前走。

高悅邊走邊注意著地勢,盡量往低處走,這樣走了大概一個時辰,果然看見了一條平坦的林間小路。路都是人走出來的,有路自然就說明有人。高悅拐上這條小路,一路向前,又走了大約半個時辰,果然看到了一處小村莊。

這村子大概有幾十戶人家,村口處有個阿婆抱著個竹筐正在往大水缸裏放蘿蔔,看樣子似乎是在腌制鹹菜。高悅緊走幾步,想上前打個招呼,就聽那阿婆身後的小院子突然傳出一聲喝斥,“你!幹什麽的?”

高悅愣了下,循聲望去,就見一個黑臉漢子推開小院的竹門,從裏面走了出來。那漢子滿臉防備,打量高悅,皺眉再喝:“問你話,怎麽不說?”

“這下姓陳名心兌,奉家長之名出外遊歷,只是路過至此,想討杯水喝,並無惡意。”高悅笑容真誠,言辭懇切,那漢子又打量了他兩眼,似是解除了一些戒心,不過還是問:“你家長是誰?”

“江南高家。”家長是誰,高悅才穿來幾天,還沒機會搞清楚,不過說江南高家總不會出錯。大周的子民就算不是人人都去過江南,但江南高家這個名頭總還是聽說過的。而且,世代書香世家,在古代還是被很多人崇敬的。

果然,那漢子一聽是江南高家的人,立刻松了一口氣,連說話的語氣都平和了許多,只是還有些疑問,道:“既是高家,為何姓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