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赤雲觀不愧是近幾年皇都附近的第一道家法場,不但廟堂建築巍峨大氣,這裏的景致也是仙氣滿滿。

自三仙鐵索橋一路走來,頭頂是萬裏長空,腳下是萬丈深淵,這種強烈的對比,令站在橋上之人自心底悠然翻湧出一股蒼凜之感。

放眼望去,長空之上有白雲,深淵之內有白霧,峭壁之上有白瀑,又有橫生的松枝、柏幹、靈花、妙草;風來,氣流疾馳,耳畔隨風而響的是祈願鈴叮叮咚咚的脆音,身在其間,五感受激,有振聾發聵之效,令人心曠神怡又心生敬畏。

高悅隨赤雲道長踏過鐵索橋,站在赤雲觀大門前那個半圓形的廣場上,不由回頭望去,這才發現這鐵索銅橋也不過百十來米,怎麽剛剛走在上面他竟會有種歷經滄桑的心境呢?

高悅疑惑不解,赤雲子見他皺眉不語,問道:“侍君怎麽了?可是有哪兒不舒服麽?”

“那到不是,”高悅回過頭來,任發絲被身後突然強勁起來的風吹得淩亂舞動,笑道:“我剛才在這橋上,只覺得眼前景色極為震撼,竟有種滄海桑田之感,覺得有些怪異罷了。”

赤雲子聽後,大笑道:“想來是侍君久居後宮,冷不丁來這山野之間不適應了吧?!”

高悅將被風吹得貼到臉上的發絲揭開,無奈點頭,道:“道長可別取笑我了,我初來你這兒,你快帶我好好看看,長長見識吧!”他邊說邊快步走到了前面。說來也奇,高悅一離開那鐵索銅橋邊上,風勢竟也突然消失了。高悅因此走得更快,自然也就錯過了,赤雲子臉上那一閃即逝的驚訝。

赤雲子此刻心中越發好笑,想著,這個高侍君今日怎麽這般怪異?他剛才不知蹬天梯還可以理解為是‘識路不知名’,這會兒,他怎麽竟又說是初來此地?莫非真是貴人多忘事?

但赤雲子分明記得,高悅未進宮前,每年都會來這觀裏燒香祈福。再說,兩年前高悅為了求平安扣,可是排了一整天的隊,親自到赤雲子面前求的,而且還前、後來了兩次!這等緣分,高悅怎麽還好意思說是初來呢?

隨即,赤雲子又想,莫非,高侍君是故意這樣說得?意在點我不要把他之前的那些事說出去?若是這樣的話,那平安扣怕是送給了不可說之人。畢竟他現在是皇帝的侍君,進宮前與別的男子的舊事避諱些也沒什麽不對。可是,高侍君是會做這樣的事的人嗎?

赤雲子不禁又想起,昨日在永壽宮裏他曾探看過高悅的心核,已知此人,其性至善其色至純,乃是一副大智大慧大慈悲之相,這樣的人會因這些細小之處而說謊嗎?

算了,他既然這麽說了,貧道便順了他的意吧……

赤雲子自認為理解了高悅的用意,之後再待高悅,也就將他當成了初來乍到的後宮侍君般接待。他先是叫來了大弟子,讓幫著梁霄去安頓車馬,又叫來了二弟子,讓專門帶著高悅參觀赤雲觀。他本人則是一刻不停,帶上其余弟子,直奔陣堂,布置法陣去了。

赤雲子走在前頭,他身後的眾弟子一聽說要啟用陣堂紛紛面露驚異之色,其中有一位年紀稍長的瘦長臉道士,幾步追上赤雲子,問道:“師尊若是只給高侍君做場凈身法事也不必非要開啟陣堂吧?”

赤雲子停步,回身,對這弟子說:“子全,你難道連為師的話也不聽了?”

“弟子不是這個意思,”三徒弟子全有些焦急,忙解釋道:“弟子這不是想著咱們這陣堂自打上回給孝慈太君推演命數,就沒再動用過了麽?師尊您之前不是也說過,陣堂太耗法力,心性稍有不定,就會命喪當場麽?今兒這是出了什麽事,何以令您又要動用陣堂?”

“唉,”赤雲子嘆氣,推開他這三徒弟,邊搖頭邊擺手,“不要問了,你們一會兒只管為為師護法,為師要先起一陰遁。”

“這……”

弟子們相互看看,一時好似更迷惑了。

陰遁,乃奇門遁甲後九局的統一叫法,是將二十四節氣與奇、門、遁相融合後演化而來的通俗叫法。與之相對應的還有陽遁。陰、陽遁各對應二十四節氣的一半,自冬至——到芒種,這期間的十二節氣屬陽遁;自夏至——到大雪,這期間的十二節氣屬陰遁。

赤雲子此時要啟陰遁,自然與昨日在高悅的命盤中看到的‘峰機八轉’有關,再一點,赤雲子還看出,高悅身上的死氣乃夏至所成,夏至正好是陰遁一局之首,因此要找出凈除這死氣的法子,非陰遁不可解。

這些前因,赤雲子不便和徒弟們一一道明,故而此時才會讓他們只管聽令,不要多問。

這些弟子很多都是自幼流浪的乞兒,被赤雲子撿回來養大的。因此,他們對赤雲子其實是待師如敬父,此時聽赤雲子發話,就算心中再怎麽犯嘀咕,也沒人會不遵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