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暗中觀察不容易

高悅走向殿門大敞的偏殿。

周斐琦吼完張公公,回頭就見高悅一言不發地往偏殿而去,兩步追上將人一把拉住。他緊緊地攥著高悅的手腕,感受到那玉質腕子的主人輕輕一顫,好似是對他的無言抗拒,突然覺得胸口更堵了。

兩人又僵持著,誰也不說話。

片刻後,高悅才道:“陛下,您是一國之君,理應住主殿。我若今晚鳩占鵲巢,明日恐怕就要遭言官們口誅筆伐了。還望陛下體諒。若是陛下不痛快,高悅任君處置,絕無怨言。”

高悅這番話,冷靜至極,理智地陳述著一個沒有溫度的事實。聽進周斐琦耳裏,那滋味簡直無法形容。以至於這位帝王好幾次張口,生生沒找到合適的詞。只是原本緊緊攥著高悅的那只手,漸漸松開了。

趁此機會,高悅連忙把手抽了回來,邊揉著自己的腕子邊進了偏殿。他進去了,皇帝也跟著進去了。門口守著的小太監,連忙把偏殿的門給關好,這才撫著胸口悄悄吐出一口氣來。親娘啊,高侍君和皇上在一起,怎麽處處都這麽劍拔弩張呢?也太可怕吧!

高悅早料到皇帝會跟進來,因此當他聽到身後的關門聲,立刻停了腳步,然後轉身直面皇帝,擡手伸了過去,道:“咬吧。”

他面無表情。

皇帝卻壓不住火了,氣道:“你知道朕不是這個意思!”

“我不知道。”高悅道。

“悅兒,你變了。”周斐琦細細地看著眼前的人,感慨道。

高悅冷笑一聲,道:“這兩年你對我不聞不問,我變或不變又有什麽關系?”

周斐琦不言,心裏卻在反駁,誰說我對你不聞不問,你身邊一直有我放得影衛,你得一舉一動我每天都知道,只是這兩天的你,真得太反常了。

高悅直視著周斐琦,自然把周斐琦那細微的神情變化看得一清二楚。也因此,高悅心下暗驚,他有些擔心自己是不是還落下了什麽點沒有考慮到。不然,為何皇帝這麽平靜?正常情況下,他說了這句,皇帝不是應該反駁一下下滴嗎?

高悅原本準備,若是皇帝反駁,他就借勢大發脾氣,然後把皇帝趕出去,從此霸占偏殿,先把地盤畫出來,就算和皇帝在一個屋檐下,也要保證井水不犯河水。

然而,眼下,計劃有變。

皇帝不言不語,只是眼中審視越發深沉。

高悅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但他大小也算一根兒社會老油條,臨危不亂的城府還是有的。因此,他站得落落大方,擺出了一副任君賞觀的姿態。

可惜,高悅不知道,他此時的姿態,落到周斐琦眼中就是一個眼框通紅,明顯是委屈至極剛哭過,卻倔強地不肯服軟兒,還偏要把腰板兒挺得筆直故作堅強。這個樣子的高悅令周斐琦覺得十分陌生,同時也散發著不同以往的鮮活。

周斐琦不禁問自己,悅兒是這樣要強的人嗎?

印象裏的高悅一直是那個即使遇到不公、即使受了委屈也總是站在別人的立場上,將委屈憋在自己心裏的小可憐。

周斐琦一時陷入了沉思,他細細回想這兩天高悅的一舉一動:先是侍寢那天獻策,那計策中的各種稀奇古怪的觀點著實令人震驚;再是禦花園裏設計想擺脫他這個皇帝,所表現出的布局手段都與他記憶中那個從小到大純良無害的高悅大相徑庭;還有剛剛他揮拳打向自己時的辣爽,也是生平僅見了…

高悅是什麽時候變得這樣有攻擊性了呢?周斐琦承認,人是會改變,可造成這種改變的往往是令其極度痛苦的前因。反觀高悅,這兩年在宮裏似乎也沒遇到什麽令他極度痛苦的事情,難道還是李景另娶他人的後遺症?!若是這樣,那高悅的變化似乎就不是影衛能控制得了的——再不然,就是那兩個影衛太廢物,該更新了?

短短片刻,偏殿裏的空氣又雙叒叕緊繃了。高悅和周斐琦此時皆按兵不動,進入了一種互相揣測的詭異默契中。

“你剛剛說,要回景陽宮?”皇帝開口,說這話時,眼中審視愈深。

高悅沒想到皇帝會突然把話題拐回去,不過與其留在極陽殿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堅守偏殿這塊地盤,能回景陽宮顯然對於他隱藏‘鳩占鵲巢’這一事實更有利,於是,便理直氣壯地道:“沒錯。”

皇帝卻突然笑了,這一笑,令高悅瞬間有種自己上档了的錯覺。

而皇帝接下來的話,明確告訴高悅那不是錯覺,那就是事實——只聽皇帝道:“那,至少也要侍寢之後,才能走吧?”

“我——”

高悅是真沒想到,周斐琦會在這個時候堂而皇之地提這種要求,這簡直就是不要臉無恥沒下限趁火打那個啥呀!!!還能不能要點兒臉了?!!!

高悅如鯁在喉,說了一個字後就瞪著周斐琦,這回眼眶是真紅了,不過是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