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章 嬴政:於百姓義,於天下義,於社稷義!

嬴政接著說道:“進入臨淄前,樂毅兩戰確實敗齊國四十萬,二十萬俘虜全數押回燕國做苦役刑徒,但路途饑寒死得大半,其余未過三年,悉數凍死於遼東,此可於殺降有異?”

掌櫃的想不到,面前的公子,居然能說出這樣一番他都不知道的道理!

就連蘇劫也詫異不已。

嬴政的話讓他好生感慨。

嬴政嘆了一口氣說道:“這個道理,先生難道不明白?不正是晉書中所言的,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道理嗎,既然如此,樂毅六年不下即墨,到底是義兵,還是因為狡兔死走狗烹,唯圖自保呢?若是如此,樂毅惜命自保,李牧舍生忘死,他又如何於李牧相提並論?”

此時。

整個酒舍中,鴉雀無聲,空氣中靜怡的如幽幽峽谷一般。

掌櫃的臉色此前是青色的,現在,居然慢慢充滿了紅潤之色,可見他內心的波瀾何等洶湧!

掌櫃的咬牙瞠目,緊緊的盯著嬴政,說道:“天下之治,乃王治也,天下之戰,亦王戰也,如此,方可保社稷安穩,你認為以不義之兵,去討伐天下,這不就是不義之戰嗎?即便得了天下,那何來長久之治?”

嬴政深吸一口氣,道:“先生此言,真的只通兵法,而不通政務啊”

掌櫃問道:“何解,何意?”

嬴政說道:“天下列國,戰國四百年來,征伐頻頻,若是按先生的義兵之理來說,天下列強不就是強盜麽?武安君白起,秦侯蘇劫,豈非不是義之屠夫?依此蔓延,獎勵耕戰,斬首進爵等等秦法,還有什麽意義?按此道理,秦國不是應該更加衰弱?而非今日之強盛?在說列國,遠的不說,就說這兩百年來,秦國變法強國以前,秦國的財富被山東擄掠了多少?秦人降卒被六國活活殺了多少?”

嬴政聲音鏗鏘,每一個字每一句就像錘子一樣砸在了掌櫃的胸口。

嬴政繼續說道:“老秦人誰家無兵?是人皆知秦人寧可戰死而不降,與其說是悍勇,毋寧說是被山東六國殺降給殺怕了,殺便殺,老秦人只怨自己,也不說其他,可只許你殺我,就不需我殺你這個道理了?一個義兵便搪塞過去了?萬千年來說,誰有義兵?周武王滅商殺的血流成河,義兵何在?當年秦國窮弱,六國搶占了秦國整個河西將大軍壓到了驪山,將關中劫掠一空,其時義兵何在?要在天下立足,不圖強血戰,卻如先生口中的,如樂毅所謂的義兵?是何道理?”

嬴政最後說道:“所以,本公子看來,先生所謂的王治,即便有義,也不是兵義,而是王義!於百姓義,於天下義,於社稷義!”

掌櫃被嬴政最後一句話,直接說的推倒在椅子上。

他縱橫一生,居然沒有眼前這少年看的通透?

眼前青年莫非是趙武靈王轉世不成。

這樣的青年,他何曾見過?

那趙偃若是有眼前少年的半點,何至於趙國淪落到今時今日?

見掌櫃心神巨震,難以他言。

嬴政頓時稽首道:“先生,此乃政務之辯,非在下不敬,若是出言突兀,請先生原諒。”

……

上林直道上。

馬車緩緩朝著鹹陽宮前進,車馬裏,嬴政的手裏捏著三冊竹簡,這可是成而毀的趙武靈王兵書。

嬴政問道:“太傅,如此珍貴之物,這掌櫃為什麽會給政兒。”

蘇劫笑道:“那大王是喜歡這兵書,還是希望擁有這樣的良將呢?”

嬴政頓時一愣,詫異的看向面前的蘇劫,又看了看手裏的兵書,說道:“自然是良將!兵書雖好,但乃死物!可惜,如此人物,卻不願為大秦效力,太傅帶政兒來這裏的深意,難道是想讓此人為秦將?”

蘇劫笑而不答,說道:“大王心中明亮,兵法是死的,人確是活的,趙武靈王的兵法不同的人去學,便有不同的思想,一為二,二為三,三為萬物,諸子百家也正是因為這個道理,才會大彩於世,大王之才古今罕有,為人謙遜好學,他日必有千古之大成就,世人也自然會傾力投效於大王麾下,正如大王所言,大王便是王義,臣也看得出,大王很喜歡這個人才,如讓其為大王所用,也不是沒有辦法。”

嬴政來了精神,問道:“懇請太傅賜教,如此之人,若是讓其泯然於眾,此乃政兒之失。”

蘇劫道:“臣於他有些恩怨,此人怨氣難消,臣恐怕是說不服他,最後還是要靠大王自己的,今日所見,此人對大王還是有些好感的,日後,大王不妨多多前去拜訪,一旦有了機會,知其軟肋,大王對症下藥,必能俘獲其心。”

嬴政道:“就,就這麽簡單?”

蘇劫笑道:“這可不簡單,要知道,古來君王禮賢下士,從不在少數,更有不少千古美談,大王安知此人不是大王的姜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