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040

手上的力道已經來不及卸去,系統話音一落,門隨之被推開。

程榭之遊移的心思尚未收攏,他想,要是算上燕瑯完全沒有記憶,第一個世界,那就可以算第三次了。結果一擡眼就對上轉過視線來的燕瑯,他沉靜地坐在桌案後,面前擺著一盤殘局,指尖捏著一枚打磨光滑的棋子,像是已經沉思了許久。

我又不怕他。

程榭之抱著這樣的想法走進殿內。

何況這又不是什麽可以瞞得住的事情。

“你在下棋?”程榭之湊到他身邊笑嘻嘻坐下,廣袖一掃,棋盤上幾顆棋子被掃到一邊,他瞅了眼,將棋子復位,動作行雲流水。

燕瑯注意著他手上的動作,程榭之擺放棋子回原位時沒有絲毫思緒凝滯,自然地像是這盤棋局他已經看過無數遍,但實際上他只不過是方才掃了一眼。燕瑯落下一子,縱橫交錯的棋盤上局面出現新的變化:“這是南召流傳的一個殘局。方才南召太子來拜訪我,給我帶了一本棋譜作為禮物。”

他淡淡敘述著,程榭之便就著這個動作看了看棋局,略一思索:“倒確實是個有趣的局。”

“如果是你,你會怎麽破這個局?”燕瑯視線落在他擡起的精致流暢的下頜線上,輕聲詢問。

程榭之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會下棋。”下棋這種古老的娛樂方式在星際時代早已經被淘汰,成為只供瞻仰的一種遺留古文化,在上個世界姬瑯教過他一點關於下棋的規則,不過在這個世界裏,下棋的規則又不一樣。但是他看燕瑯有一種非要他給出一個答案不可的認真意味,便歪了歪頭繼續道:“如果換了是我,我大概會直接把棋盤掀了。”

這個答案完全在情理之中,燕瑯也不覺得意外,他無聲勾了下唇角,又落下一子,“這個做法倒是很符合你的性子。”

程榭之托著下頜看燕瑯一步一步將困死的黑子解救出來,尾音拉出一絲懶洋洋的意味:“既然我不會下棋,為什麽要和對方死耗著。”

燕瑯微微一笑,對程榭之的說辭不置可否,他舉著棋子即將落在棋盤上時,卻忽地移開了位置,落到旁邊,一步之差,卻失之千裏。

“方才南召太子來見我的時候,說邊境遇刺一事南召國主已經下令調查了,很快就會水落石出。”

“哦?”程榭之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不知道誰是這個倒黴的替罪羊?”

南召太子有十幾個兄弟,除掉早夭的也還有七八個,但再去掉幾個沒什麽存在感的,能和南召太子旗鼓相當的也就三個,一個是皇長子,生母雖然不是皇後,但是南召國主的三夫人之一,外家是南召一等一的士族,也是南召太子的最大競爭對手,另一個是素來在讀書人間頗有聲望的辰王,出身也不低,最後一個則是南召國主的老來子,十七皇子,至今還養在南召國主身邊,是最受寵的一個兒子。

燕瑯對南召如今的局勢也心知肚明:“我猜是辰王。”

程榭之笑吟吟地和他對視一眼:“我猜也是。”比起勢大的皇長子,背靠南召國主的小皇子,夾在中間的辰王無論怎麽看,都像個軟柿子。辰王雖然有名聲,但是也只有名聲了,一旦和刺殺這件事扯上關系,辰王經營多年的名聲必將一敗塗地。

燕瑯輕聲笑了笑,又說:“南召國主想要見你一面。南召太子本想親自告知你,但是方才你恰好不在。”

他將這個消息告訴程榭之,眉目殊麗的青年眼神沒有絲毫波動,全然不感興趣的模樣。

程榭之沒有對南召太子明著說出自己的身份,但是有些話本就不必說的太明白,何況程榭之來到南召後,聽了不少護國神獸修煉成人,庇護南召風調雨順的故事,知道南召這個國家和其他國家並不一樣,他們真心實意地信仰著神明,將護國神獸視為神明在南召的代言人。

也難怪那位南召太子對程榭之的身份接受得迅速。

程榭之淡淡道:“沒必要見。”反正等南召的祀神節一到,祭神塔開啟,他就可以結束自己的任務。至於南召國主,對他來說只是個無足輕重的人物。何況聯想到如今南召國主病重,護國神獸又素來有能救命的傳說,程榭之不用多想也能猜到南召國主的心思。

他的態度太過冷淡,作為一只生長在南召、享受南召供奉的神獸,他的態度本不該這樣冷淡,但偏偏是這樣的冷淡,才像是程榭之。

“說起來,我本以為你不會管南召的事情。”

燕瑯從南召太子口中套出南召國脈有損,需要護國神獸以身獻祭才能挽救的事實,程榭之並非無私善良到舍己為人不求回報的人,尤其是他一開始根本不清楚自己作為護國神獸的身份,對南召也沒有什麽感情可言。那麽程榭之願意回到南召,並且答應獻祭的事情,背後的動機讓燕瑯不得不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