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第2/3頁)

誰問鷹吃喝拉撒睡?正常人熬鷹馴鷹,看鷹張一回翅能逮幾只黃羊。他倒好,把鳥當黃狗養,這麽下去熬它幹什麽?熬成了不還是只孬鳥,就和他一樣!

皇帝越發不待見他,看他不用正眼瞧,眼梢上拐一下,哼了聲道,“旨意接著了?”

小公爺向上覷覷,萬歲爺心裏現在不定怎麽恨他呢,他死也不能表現出高興勁兒來。雖然昨兒半夜接了懿旨笑得嘴角咧到耳朵根,雖然光膀子在院子裏跳了半天鍋莊,這些都不能叫萬歲爺知道,知道了非活踹死他不可!

他賠著小心一躬身子,比較平靜的應了個是,“昨兒夜裏接了旨,我額涅設香案把旨供起來了,今兒天一亮去了廣濟寺,說是燒香還願去了。”

皇帝沒再說話,擡腿邁進了九經三事殿。

太上皇穿著石青團龍吉服,高高端坐著受皇帝和眾臣叩拜。官樣文章不能少,和幾個老臣互問候,談養生。他的立場就是全力扶植皇帝,殿裏倒弄得像茶館,高高掛了塊牌子,上面寫著“不問國事”。畢竟是開國皇帝,知道權利集中的重要性。既然從禦座上走了下來,就該把一切全部交給兒子。皇帝年紀不小了,沒有不能應對的政務。他真要戀棧,當初就不會盛年禪位。

“朕在園子裏有時也無聊,先前提拔的老臣,盧綽、陳蘊錫、富奇……你們得了閑兒也可進園子來陪朕說說話。朕愛聽坊間笑話,也帶些進來說給朕聽。”太上皇笑著,復起身朝北邊指了指,“今年新修的觀瀾榭景色很不錯,叫弘巽領你們隨意走走散散,等膳齊了再過瑞景軒不遲。”又對皇帝一笑,“咱們父子上澹寧居,你陪朕下兩盤棋。”

皇帝躬身應個是,上前攙扶著往東邊去了。父子兩代君王在甬道上緩緩的踱,天上太陽淡淡的,照著臉有細微的一點暖意。皇帝看了太上皇一眼,“阿瑪,兒子有件事要向阿瑪請教。”

太上皇唔了聲,“你說。”

“阿瑪才剛說要下棋,兒子想起冬至那天接的一封折子。認真說,是揚州鹽道小吏們上的請安折子。旁的沒什麽,裏頭附了張陳條,兒子看了很心驚。”皇帝頓了頓,看太上皇臉色,果然見他攏起了眉頭。

“左不過貪贓枉法,收受賄賂。”太上皇哂道,“朕在位時,最痛恨的就是這類收刮民脂民膏的賊人。越貪越要貪,膽子跟著胃口水漲船高,你就是把國庫送給他,他也敢笑納。說說吧,這回又是誰?”

“陳條是鹽運使阿林阿山過八月十五收的瓜敬禮單,光是上了色的黃金象棋就有二十副,更別提什麽珊瑚樹、象牙雕了。”皇帝向上拱了拱手,“阿瑪,兒子這兩年勵精圖治,對這上頭抓得尤其嚴,立志要豎起這根幡來,卻一次又一次被宗親的不入流弄個倒噎氣。兒子心裏的憤恨無處可說,又不能向太皇太後傾訴,只有來問皇阿瑪的意思。”

阿林阿山是太皇太後的娘家兄弟,朝廷專派往江南督察鹽道,太上皇手上禦封的二品大員。果然人經不起浸淫,每天手裏上千萬的銀錢來往,能守得兩袖清風太難太難。太上皇長籲了口氣,語帶調侃的說,“上回的繼善是你舅舅,這回的阿林阿山是我舅舅,真給朕長臉啊!”語罷咬緊了後槽牙道,“他們不怕蛀空我大英根基,咱們又何須念骨肉親情!不論何時你都給朕記住,你是皇帝,擔負整個國家的興亡。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何況那些無關痛癢的外戚!”

皇帝有了底,把心放回了肚子裏,應道,“皇父的教誨兒子不敢忘,只是事關塔喇氏,兒子唯恐處理不當,折了老佛爺的臉面。”

“後宮不得幹政,這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你照著祖制辦,太皇太後也不能責怪你。”太上皇對攏著袖子道,說完卻又拐了個彎兒,“當然了,法理不外乎人情,可以委婉一些就盡量委婉些吧!塔喇氏打斷骨頭連著筋,一損俱損嘛!畢竟是長輩,給她個平安喜樂的晚年,也是你做孫子的孝道。”

皇帝已經得了太上皇首肯,接下來怎麽辦只是個度,是從重還是從輕,就看老佛爺的意思了。一損俱損這話不假,也撞到他心裏來了。不能叫她老人家醒神的招兒他還不屑用呢!只是感到難過,祖孫之間鬧得這麽僵,實在不是他的本意。他友愛兄弟,何嘗不想善待祖母?可她霸攬得太寬泛,這麽大年紀不服老,沒有頤養天年不問世事的想法。到最後逼他撕破臉,他也只有抓住機會給她個迎頭痛擊了。

說話兒到了澹寧居門上,正逢裏頭書聲朗朗,是皇太後在教糖耳朵背《三字經》。皇帝心裏有了成算,趁眼下太後在,把他昨天的想法拿出來征詢她的意見。敦敬皇貴妃是太後的姑爸,太後肯定會極力促成這件事。據說皇貴妃和高皇帝極恩愛,高皇帝晏駕也和皇貴妃薨逝有關。這樣相愛的一對,死後卻被迫分離,也實在叫人心酸。皇父彼時那樣做,肯定少不了太皇太後的原因。本來一切都隨她的意,是她自己不知足,那就怪不得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