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龍君蹬了兩下腿,沒能把她蹬掉,看著哭得眼淚鼻涕一大把的鮫人,心力交瘁。

“阿鮫,你的感情經常來得莫名其妙,讓幹爹很有壓力。有什麽話好好說不行嗎?你為什麽那麽喜歡抱大腿呢?狗腿子性格是要不得的,看上去很蠢相。尤其你這麽好看的鮫人,不要求你一顰一笑風姿綽約,至少不能丟我的臉吧!你以前答應不對外宣揚我們的關系的,可是現在呢,看見誰都說這是我幹爹。本座明明外表很年輕,你這麽介紹,會讓別人誤會我有特殊癖好的。”

夷波仔細推敲了他的話,再回頭想想,似乎只在橫公魚面前這麽說過,“女觀湖捉鬼,我叫您郎君。”

那次倒是,直接從郎主變成郎君,簡直是質的飛躍。她的人語在進步,但有些詞匯還是不太理解,算了,要求也不能太高。他低頭看她,“那現在又是怎麽回事?因為我的秘密被你窺破了,你就高興成這樣?”

她大力搖頭,“我覺得蒼龍可憐……”

龍君臉色微變,別過頭道:“哪裏可憐,明明自在得很。”

她爬上來,定眼看他,猙獰的龍首上額珠閃亮,配合那張傲然的,橫眉怒目的臉,就是這麽有深度,有格調。她舔了舔唇,“幹爹那時候很疼吧?”

他龍眉一蹙,“不疼,哪裏疼了!”

“傷口很深,我看見了。”她垂手在他腿上捋了捋,“我第二天找你,你走了。”

他嗯了聲,“時間到了,不走幹什麽?留在那裏又沒有加班費。”

她抽抽搭搭說:“小鮫很擔心,怕你被害。”

龍君心頭忽然五味雜陳,這傻鮫雖然大多數情況下很蠢,但是總有那麽一瞬,又會讓人感覺溫暖。他孤單了很久,想當年孵化在昆侖山巔,之後便自力更生無人照管,只有甘棠小小關心過他,比如問他一句“吃了嗎”,也會讓他高興兩個月。後來甘棠嫁人了,他就落了單,不想再留在那個傷心地,一腦門子紮進南海,當了南海之主。

然而有根有底的小神,做錯了事也得罰。上面公事公辦毫不徇情,不過答應不做通報批評。這項法外開恩的舉措有利也有弊,好處是瞞住眾海族,保全了他的面子;壞處是直接導致無人來探監,他一餓就餓了一百年。

唉,一百年,看清也想通了很多事。他打算以後就做一條放蕩不羈的龍,把能辭的差事都辭掉,將來南海一旦有人接管,就離開紅塵躲到天外,再也不回來了。原以為這個秘密能守到地老天荒,沒想到被這缺根筋的鮫人抖落出來了。也罷,他饑腸轆轆的時候是她敲了幾個牡蠣喂他,也算有點小恩。所以後來他常被氣得頭昏眼花,全當是還債吧!

他拿龍爪在她背上拍了拍,“本座法力無窮,誰能害得了我。你進來,結界就破了,我掐好了時間,點一到就離開了,你再來當然看不見我。”

夷波問:“幹爹原來是蒼龍嗎?”

他咳嗽了一下,“我是高貴的金龍,當年賞你的鱗不就是金色的嗎,能不能動動腦子?”

“那怎麽是青色的?”這個問題實在困擾她,當時他的顏色確實和金色不沾邊,硬要說,可能只有兩個眼珠子和現在一樣。

龍君死都不肯承認那是因為太久不能搓澡,糊了滿身苔蘚的緣故。一百年啊,看看沉船就知道了。水下細小的藻類繁殖起來非常快,它們可不管你是誰,想附著就附著,一點面子不給。

他長長呃了聲,“本座道行很深,可以隨便變幻形態。你看我現在,應龍專屬的翅膀都可以隱藏起來,更別說顏色了。”

他笑得十分沒有底氣,但是夷波卻相信。不管怎麽樣,龍君就是蒼龍,至少了卻了她一樁心事。她很堅定地表示:“幹爹放心吧,我會對你好的。”苦命的龍君有過前科,受過苦,卻因為他長了一張傾國傾城的人臉,反而愈發惹人憐愛。

龍君沉默地望著她,知道她聖母心發作了,女人通常都有這個毛病。他有種淡淡的羞恥感,轉過身說:“不許告訴別人,要守口如瓶,能做到嗎?”

她點頭,“就算刮光我的鱗,也不說。”

這個毒誓發得有分量,龍君覺得姑且可以信任她。

這一晚上發生了太多事,其實應該好好消化一下。好在眼下塵埃落定,他可以松快地喘口氣了。

走廊那頭傳來腳步聲,應該還是那條不死心的鳳凰魚。龍君懶得見他,自己轉到屏風後面化成人形,順便換了身衣裳。

依舊是不緊不慢充滿曖昧的敲門頻率,夷波遊過去開門,見白天的驚虹駙馬更是一身珠光寶氣,胸前赤紅的組纓低垂,發冠上的珍珠有鴿子蛋大。這種把家底都穿在身上的人,簡直就是一座移動的金庫,無時無刻不在呼喊著:“看見我的身家了嗎?快點來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