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擔憂(有增補) 殿下是在憂心我麽+(……

漓江西靠梁國, 東臨百越,長緩地帶礦藏遍地,像千瘡百孔的錦袍, 蓋在大齊的最盡頭。

江州司從東穿過, 定要過諸族,果然聽她說道:“西北以上,沿途的裴、錢、谷等家,我都拜訪了一遭。他們唱一出大難臨頭,我就演一出趁虛而入咯。這群氏族內裏太腐亂了,小阿姒, 你見過老丈人貪汙受賄,東窗事發, 將兒媳贈人求平安的嗎?兒子還蒙在鼓裏, 以為妻子病死離世了呢。”

她緩緩闔上田姜不瞑目的眼, “所以,我沒忍住,多待了會。”

宣玨:“小姓氏族麽?”

他心知肚明會是這種結果。

山河坍塌,遭殃的都是手無寸鐵的婦孺和百姓。

所以謝策道將臟爛棘手的活甩來時, 他思忖很久,才決定這樣下刀出手。

“嗯。”江州司點頭,“秦氏大姓, 一時半會散不了架, 這些小氏族卻不一樣。依附大樹苟延殘喘, 必將先樹幹一步枯萎死去。他們遇到的民怨反噬,也首當其沖。現今成不了什麽氣候啦,但前幾個月,我剛到的時候, 很鬧騰。”

江州司頓了頓:“就拿裴家打比方吧。我趁夜摸黑去靈堂轉悠時,他家正在出喪。主家靠漓江刺史撐著,他那三個兒子嚎得震天動地響,嚎完後籌劃怎麽分礦劃財,最後意見不合,大打出手。我蹲屋頂上看完全程。”

宣玨:“……”

江州司這運氣甚絕。

還真給她撞見了裴久——好在這位幫秦家做了不少腌臜事,釀就成千上百冤魂的刺史大人,也在棺槨裏躺著,說不出真相。

宣玨只想盡快引她跳過這一段,謝重姒卻先他一步開了口:“裴久?”

宣玨心頭一跳。

從田姜住所出來後,謝重姒臉色就沒緩和過。她咬了咬後牙槽,冷聲道:“裴久,為官八年,手下礦難七百余起,他只上報三十四次,兩年賑災銀兩吞沒過半,鬧得蝗災時出現過人吃人的駭景。師姐,他竟然安穩地入殮下葬了?”

更何況,離玉身上刀傷,還是因他而起。

“啊沒有。”江州司見她不快,如實說道,“下葬那天,走到半路,棺材就被百姓砸了。屍體滾落下來,在泥水裏翻騰了好幾圈。”

謝重姒這才沒再說什麽。

宣玨接過話來:“民怨所致,死不得安——理所當然罷了。江師姐,裴家往後呢?在這期間,你未曾被波及吧?”

江州司擺了擺手:“不用擔心我安危。裴家往後嘛……”

基本就是樹倒獼猴散了。

她見師妹很在意裴久,說完其余家族後,又回過頭來插了句嘴:“聽說裴久是誤傷朝廷官員,被反刺而亡的。太過具體我也沒……”

“打聽”還沒說出口,一旁金繁一哂:“師姐,那位朝廷官員,就在你面前。這段事兒他門清,之後讓他給小師妹講就行,你快點說你的事兒!”

宣玨無奈地迎上金繁掃來目光,道:“已事無巨細告知殿下了。”

這倒在江州司意料之外,她道:“行。”

然後輕聲道:“最後,到了秦家。秦氏自十代以上,皆供奉偶人。每代一人,取八字相陰者。到我這一代,不知為何選了我。師父說我並不是八字陰,而是半陰半陽——也不知他憑空怎麽捏算出來的。”

“八字相陰?等等。”謝重姒的確記得江州司說過,她是因八字不合而被棄的半成品,恍然間她想到了什麽,“八字相陰,陰……”

不知為何她想到了秦雲杉,但又不確定她八字。昔日宮妃冊錄,謝重姒翻閱過,但時隔幾年,早忘了個一幹二凈。

“讓我想一下。”謝重姒說道,“……蓮嬪昔日宮殿,在東南側,天監司的說法是主陰過盛,要用陽氣相庇……”

謝重姒眉心跳了跳:“她八字全陰!”

不止是謝重姒,在場諸人,心裏盡皆一跳。

本是八字相陰者,能作為偶人備選,江州司分明不是,卻被選上,秦雲杉當年是,卻順遂活到如今。

無論如何,秦雲杉絕對有可能知曉內幕——畢竟此事與她密不可分。

謝重姒當機立斷:“師姐,現在就和我入宮。”

“殿下。”宣玨卻喚住她,“秦氏在冷宮吧?秦家暗線不少,勢力仍在,能在你眼皮子底下送信出宮,就可見一斑。依我之見,先查冷宮附近是否有機關危險,再通過田姜老夫人那邊,循序往上,拔出暗線。”

他看向江州司:“要是不急這一時,還是穩妥為上。”

江州司十幾年都挨過來了,自然不急這一時:“我沒問題。”

謝重姒見狀依她,馬不停蹄地安排部署去了。

眾人口裏的冷宮,如今萬籟俱靜,靡麗中透著腐敗死氣。

說是靡麗,是因為有女子面色瘋狂坐在大殿之上,用穿著繡花鞋的腳,死命踩住宮婢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