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尋藥 明面上的情愫,都讓她喘不過氣來……

已至暮春清明, 喬家二郎要攜夫人回家鄉廣陽掃墓踏春。

臨別時,想起金繁托他尋了中醫古籍的孤本,便讓宣玨替他跑腿送去。

正好再讓大夫瞧瞧。

宣玨對金繁開的方子敬謝不敏——

凡塵過往, 入睡重回, 比徹夜難眠對他磋磨更大。

於是也只和金繁閑談了些瑣碎的事,醫藥問診,草木種植,都能侃上幾句。

金繁恣意隨心,與人話不投機得多,能接他話茬的少之又少, 沒忍住多拉著宣玨嘮嗑會嗑。

談到前些日那個三皇子府的侍妾阿九時,金繁沒好氣地攏了攏略散的衣領, 道:“她全身筋骨疏散, 皮肉松軟, 與廢人無異。若是幾年前就開始飲食節制,緩慢戒斷,倒是有活下來的可能。現在——我看難。沉珂暗疾都會要了她的命。”

金繁惱得談這種人,只提了一嘴就掠過, 話題不知道怎麽就拐到了謝重姒身上。

金繁無奈搖頭,道:“胡鬧得緊。師門上下都怕這混世魔王——師姐的話鸚、機關,我的食人花、夜鳴草, 還有師弟幾個的佩劍和武器, 都被她褥了個遍。頭一年雞飛狗跳的, 師父頭上白毛都氣得黑了幾根,後來一見到她就捂著胸口裝病要閉關,把她丟來折騰我們。然後四師弟的煉丹爐接二連三炸開鍋,整個師門走水了半天。”

宣玨:“……”

他捧杯飲茶, 遮住微勾的唇角。

金繁又道:“不過近幾年,愈發沉凝懂事了。但還是挺懷念她小時候那上房揭瓦的性子。”

宣玨微微一愣,隱約察覺到一絲異樣,但還不等他抓住思索,金繁就把茶盞一放,挑眉看向屋外,促狹地道:“哎喲,溜什麽?突然想起來上次沒付診費吃霸王餐啊?”

剛想開溜的謝重姒:“…………”

她感受到另一抹投來的視線,心道:今兒黃歷也未說不宜出門啊!

來都來了,心生怯意還被抓包,謝重姒倒也不赧,腳步一轉,將帷帽摘下掛在綠藤枝蔓上,走到金繁面前。

她笑得乖巧純良,開門見山:“師兄,來討點五石散。診費酬勞你盡管提。”

金繁:“……”

收回那句“沉凝懂事”,還來得及嗎?

金繁沉了臉色:“你要那玩意兒幹什麽?那個阿九,還在你家裏頭?”

謝重姒瞥了眼宣玨,想了想,沒避嫌——宣玨嘴嚴,不會到處亂說。

於是道:“嗯。我大哥不是還在十幾裏開外嘛,也不能一日抵京,然後三哥那邊,春闈是他主要負責,也忙得不可開交,十幾日都在禮部歇腳,沒怎麽回家。三嫂本就不想他納妾,我擄走人她求之不得,象征性差人問了幾句,沒後話了。”

謝重姒像是很無奈地攤手,眨巴眨巴眼:“就一直留在我那裏了。”

金繁:“……怎麽還沒看出,你有當活菩薩的潛質呢?”

他伸手到木幾底,不知掰動什麽機關,嘰裏咕嚕的樞紐聲裏,本只有二座的方桌側面,地板旋轉,翻上一處軟墊坐塌來。

金繁:“坐。”

師兄沒有絲毫起身給她配藥的打算,謝重姒面無表情威脅:“不給藥我就走了啊。”

還有尊大佛在旁鎮著,她恨不得即刻遁地,溜回天金闕。

自上次宣玨在同濟堂說出那些話後,她翻來覆去,想著那句“棄他不顧”。

恍然察覺,這輩子,宣玨已不知是第幾次,這般直接了——

長陽山莊失態的低語;

宣府雪中壓制怒意的心儀;

還有這種大庭廣眾之下,自暴自棄的捫心。

她不敢想背後隱沒更深的驚濤駭浪,只覺得明面上的情愫,都讓她喘不過氣來。

金繁只怕她揪衣服扯花草,這點威脅不放在心上,也挑眉:“不坐?那我撤塌椅了啊。”

謝重姒:“……”

要是宣玨不在,她肯定撒潑耍賴,好話說盡,耐著性子也能哄著金繁幫忙。

但旁邊目光若有若無掃過——

不好意思,發揮不出來。

謝重姒帷帽都懶得拿,褥了金繁一株開得正盛的天香牡丹,疾步下樓。

“冪籬未帶……”宣玨那聲提醒還沒說完,金繁就懶洋洋地打斷他:“由她去。那女子不能救。”

金繁可惜地瞄了眼他光禿禿的花枝,也不收回軟塌,擡了只腳踩在上面,然後敲了敲腿骨,對宣玨笑道:“離玉,我看你見多識廣的,問你,知道什麽是西梁鐵玉骨嗎?”

宣玨瞳孔微縮,點了點頭。

金繁:“啊,那個阿九左腿小骨,安了這玩意兒。”

*

到底還是牽掛謝重姒,宣玨和金繁又聊了片刻,便告別離去。

他看了眼墻上的帷帽,有心想捎給她,卻又不好開口。

白紗拂漫過藤蔓下方的紫紅碎花,金繁送他出花室,也見到了,哪壺不開提哪壺:“嘖,丟三落四的。不過無所謂了,她東西太多,也不差這一個,估計都會忘了找我討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