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夢境 我就算被父皇打死也得把你娶回去……

好在那官兵也是窮苦出身有家室, 以為謝重姒不喜媳婦被人看去,呷醋護食,笑著拍了拍她肩膀, 道:“行, 走吧。”

又對前面還準備再盤查一遍的其他官兵道:“和上頭要我們留意的人差個十萬八千裏,一個倆個的眼睛往哪瞄呢!忙其他的去!”

謝重姒聞言心想:“果然京口也被氏族把控。”

江南一帶,勢力盤根錯節,路上還是要謹慎小心。

京口是個渡口城池,隔岸滔滔江水,順流而下, 四五天即可到達蘇州。

是矣,這座古城中樞要道, 往來車馬川流不息。

謝重姒不打算乘船下蘇州, 一來船運忒貴, 她現在實在窮得慌,二來,船只就那麽巴掌大的地兒,人挨人, 暴露風險更大。

但她得在京口歇個腳,不眠不休趕了一晚,疲乏困倦。

謝重姒數了數剩下的銀兩, 不忍心住客棧, 將吱吱呀呀的馬車停在北固山邊。

北固山高聳挺立, 秋末仍綠意翡然,文人墨客們扯著嗓子在這吊唁,寫出狗屁不通的詩句,也都敢糊在紙上, 再貼在墻樹上。

她隨意掃了一眼,樂了,讀出來:“遠看北固黑乎乎,上頭細來下頭粗。如把北固倒過來,下頭細來上頭粗——哪位兄才?有才。”

她樂完,還對宣玨念了幾句,才掀簾進了車內,困倦地道:“我歇會兒,你要是悶得慌,下去轉轉。這邊人挺少的。”

錦官太打眼,被她丟入了馬車裏,被迫和宣玨同處一室,這鷹差點沒奓毛。

最後老老實實夾緊翅膀,縮在角落的木架子上。

此刻見到謝重姒,親切地像見了救星,火速朝她撲來,被宣玨擡手攔住,只得灰頭土臉又抓回原處。

宣玨放下手,他手上還拿著一把小巧刻刀,在雕琢一塊半成品的原玉籽料。

那晚雖然走得匆忙,但他在玉器店購買的銼刀刻刀,謝重姒在卿月司得來的玉石,都貼身帶著。

“我磨完這一塊。”宣玨道,“你睡吧。”

他做事很有耐心,神態專注地削刻這塊原石,指尖輕輕撚去粉末碎屑。

謝重姒看他雕了一路,逐漸成型,本來還想湊上去看看到底塑了個什麽東西,但實在發困,迷迷糊糊地“嗯”了聲,半跪著趴在寬椅上,闔上了眼——

車內空間狹小,就算只有一人也不夠躺的,還不如這樣舒服。

簡陋的車簾遮不住細碎陽光,落在謝重姒緊閉的眼和鴉羽般的長睫上,眼尾狹長的弧度輕佻明艷,讓人無端想起盛春裏,綻開的濃麗桃花。

宣玨指尖頓了頓,不小心走了神,尖刃失了準度,將玉雕的樹上,一抹葉片拉得有些長。

他收回目光,想了想,將那片格格不入的桃花葉,劃轉勾勒,改成兩條系在樹上的絲帶,隨風緩飄。

樹下,盛裝打扮的女子背對而立,擡頭望著紛落的桃花,繁復的宮裝裏露出一截纖細修長的脖頸。

美如夢境。

謝重姒不知睡了多久,一覺醒來,胳膊酸麻。她直起身,察覺有什麽從身上滑落,回頭一看,才發現是王大娘之前硬塞給他們的一塊棉毯。

據說是她親手織的,上頭鴛鴦和龍鳳紋路栩栩如生。

倒是又美觀又暖和。

謝重姒清楚她身體受不了凍,又有些睡醒後的惺忪,謝過宣玨好意後,沒頭沒腦地來了句:“離玉,若你真是個女子,我就算被父皇打死也得把你娶回去。”

謝重姒純屬胡侃多了,碰到哪家漂亮親切的貴女趁她心意,都會這麽打趣兩句。

畢竟貼心有分寸,小意溫柔,知書達理的人,無論男女,誰不喜歡呢?

說完這句後,她清醒了過來,好險沒把自己舌頭咬一口。

扮為夫妻,甚至是調戲兩句,和這種明顯有所意向的圖謀是兩碼事。

哪怕是對戚文瀾,她也不可能大大咧咧說這種話,更何況是對宣玨!

饒是在車上,宣玨也坐得端正,聞言看了過來,欲言又止,像是在沉思。

謝重姒生怕宣玨一個不高興把她掀了。

宣離玉這個人,坦蕩朗懷,溫潤有禮,但內裏比誰都驕傲,涉及底線,不會退步分寸。

男扮女裝,本就是事從權急,估摸是在他底線邊境蹦跶著,她再這麽往裏一跳——

要完。

沒想到,宣玨沉思片刻,也只是淡淡地給她解了個圍:“殿下玩笑了,陛下怎可能同意你娶女子為妻。”

謝重姒灰溜溜地嗯了聲,像錦官一樣慫得溜走了。隨意吃了頓晚飯,繼續趕路。

這天以後,她再也沒敢嘴賤一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句話,還是她多想,謝重姒總感覺和宣玨之間氛圍,也變得不大對勁。

尷尬地讓她想以頭搶地,特別是有一晚她做了個夢。

夢裏,敲鑼打鼓喜氣洋洋,鞭炮嘈雜震耳欲聾,來往賓客恭賀歡慶。她低頭一看,自己穿著紅服,錦繡紋路和昔年成婚的時候,並無二致,只是……好像哪裏還有點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