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山賊

腳印當然很深,腳印深是因為方別很重。

方別不重,重的是他身上兩百斤的背簍。

山路崎嶇,少年的腳步卻很穩,他可以輕易做到很多人做不到的事情,就好像是吃飯喝水一樣輕松自如。

就好像顏玉所說的那樣,他忘記了幾乎所有之前的事情,但是只有身體的本能是無法遺忘的。

他以前應該是很厲害的人。

有時候方別也會這樣想。

但是再怎麽想也想不起來,於是就慢慢學會了不去想這些。

二十裏的山路,背負兩百斤的木柴,方別只需要用一個時辰就能夠走完。

哪怕說身上不可避免地汗流浹背,但是遠遠望見西木鎮的邊緣,方別心中還是挺高興的。

兩百斤的木柴當然不可能零賣,不過少年也不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他將背簍放在相熟的燒炭工那裏,傾倒而出,然後就等著清點報酬。

沒有劈好的木柴是一個價錢,劈好的木柴又是另外一個價錢,而木柴再燒成又輕又幹凈的木炭,又變成了一個新的價錢。

兩百斤劈好的木柴,一共是四十文錢。

握在手中有點輕飄飄的感覺。

畢竟那樣重的東西換來這樣輕的東西,怎麽想都有點虧。

不過方別卻有些安心理得。

畢竟木柴這東西,真的是漫山遍野都是,只要肯賣力氣去砍,真的是多少都能砍得來。

但是錢這種東西,可沒有漫山遍野都是。

他向著賣炭人道了聲謝,然後背著空空如也的背簍,並沒有離開西木鎮,而是就在西木鎮開始閑逛了起來。

閑逛與購物。

首先是顏玉讓買的米。

精米兩文錢一斤,但是如果買稻米的話,可以一文錢一斤就買的到,稻米與精米之間最大的差別就是有沒有脫殼精磨,這帶來的是口感上的巨大差異。

方別買了二十斤稻米五斤精米,稻米是他的食物,精米則是顏玉的口糧。

醬油,白糖,再加一點鹽,因為臨海的緣故,這些東西並不算難買,最後再把一小口袋的紅豆紮好放進身後的背簍,少年就踏上了回程的道路。

來的時候需要用一個時辰,因為是真的背了很重的東西。

而回程的話,因為輕裝簡行的緣故,則只需要半個時辰就能夠走完這二十裏的山路。

只是遠遠的,方別就擡手摸了摸鼻子。

他聞到了一些不一樣的味道。

準確來說——是屬於血的味道。

他再次加快了腳步。

越靠近村子,血的味道就更加的濃郁,方別一時間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麽,他只想快速回到村中。

他背上背著只放著幾件輕巧物件的背簍,腰間是砍柴用的斧頭,他的腳步越快,遠遠的已經能夠聽到村中的嘈雜。

“錢在哪裏!都拿出來就行了,沒有錢就把酒肉和大米拿出來,快一點,如果想要活命的話。”

方別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頭。

而正在這個時候,有奔跑的人慌不擇路,攔腰撞在了方別的身上,方別低頭一看,卻發現是熟人。

小姑娘玉子的媽媽,東瀛的普通人是沒有姓的,就好像玉子只叫玉子一樣,玉子的媽媽就叫做惠子。

她神色倉皇,全身顫抖,擡頭看了方別一眼,然後就瞬間跳了起來,又要往遠方逃去。

就好像是剛剛從貓窩裏逃出來的老鼠一樣。

方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低聲問道:“村裏發生了什麽?”

“快跑吧,再不跑就來不及了。”惠子喃喃說道,表情蒼白眼神渙散,似乎是受到了極度的驚嚇。

“玉子呢?”方別繼續問道。

當提到玉子這個名字的時候,惠子冷不丁打了個激靈,原本因為恐懼變得麻木無神的眼神終於恢復了一點光彩。

“玉子。”她喃喃說道。

“玉子還在村子裏是吧。”方別淡淡問道。

惠子點了點頭,站在原地天人交戰一般顫抖著。

如果回去的話,那麽肯定是必死無疑。

如果繼續逃走的話,那就是生生將自己的女兒拋棄任其自生自滅。

而正在這個時候,村子中突然傳出來了一聲淒厲的少女叫聲。

是玉子的聲音。

方別松開了惠子的手腕,大踏步地向著村子的中央走去。

井上村是一個很傳統的東瀛村落,以村中的甜水井為中心,零零散散地構建了幾十處環繞的木屋,而村子的中央就是井旁的廣場。

方別越過幾棟房屋,便看到了這個廣場上的光景。

站在最中央的是兩個手拿太刀的浪人武士,在東瀛,持刀本身就是一種權力的體現,或者就等同於是一種殺人的憑證。

因為武士的階級與平民本身就是不同的。

不過這兩個武士應該也是目前東瀛很常見的浪人武士,也就是主動或者被動離開主家,無處收留而選擇流浪的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