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香火悠悠

是的,又有誰不知道薛平薛大人呢?

自從聖朝開辟以來,錦衣衛和東廠就是伴隨著皇權的龐然大物,自上而下掌控著整個朝政和社稷。

但是長久以來,東廠因為首領是東廠掌印太監,是皇帝陛下的家奴。

對於家奴的信任,當然要遠遠超出對外人的信任。

這也是長期宦官之所以弄權的根源所在。

對於皇帝而言,陪伴自己朝夕長大,並且無法生育,沒有後代的宦官是天生的工具人,他們的所有權力都來自於皇帝本人,那麽當然沒有了皇帝,他們就什麽都不是。

自古及今都說宦官弄權,但事實上,宦官所有的權都來自於皇帝,如果皇帝不想讓宦官弄權,那麽宦官就什麽權都弄不了。

就算強橫如同九千歲,權傾朝野,百官阿諛諂媚,如日中天,真需要解決的時候,皇帝只用寫一張小字條遞出去,那麽這位九千歲也要授首相迎,坐以待斃。

畢竟普天之下,從古到今,誰都可以做皇帝,男人可以,女人可以,唯獨太監做不了皇帝。

皇帝又有什麽不放心的呢?

這也就是為什麽聖朝開辟以來,東廠從來都是位居於錦衣衛之上的存在。

無他,只是因為皇帝相對於錦衣衛指揮使,更加信任東廠掌印太監罷了。

但是只有一個例外。

這個例外就是薛平。

他是聖朝有史以來最強的一位錦衣衛指揮使,自從當今天祿帝登基起,他就是錦衣衛指揮使,如今天祿帝三十二年,他當了三十年的錦衣衛指揮使,東廠的掌印太監都換了幾茬,但是他的位置巍然不動,盡管說他的官職一直在向上升著,從燕京右都督到大都督,再到加虛銜為太子太師,真可謂位極人臣,即使是內閣首輔,宮中秉筆太監,見到他也需要畢恭畢敬行禮。

不過這樣一個位極人臣注定載入史冊的朝中重臣,卻突然不明不白地暴斃身亡,雖然說天祿帝表現地極為悲痛,並且給了他最隆重的武穆謚號,但是不知為何,從此之後,人走茶涼,漸漸就不再有人提起這位錦衣衛指揮使大人,以至於他之後繼任的指揮使姓誰名誰,都漸漸不再引起關注。

似乎朝堂之上,這個名字都漸漸成為了禁忌。

而此時,薛鈴在薛崇的口中,聽到了這個名字。

薛崇聽著盛君千的話語,不由躺在床上苦笑了一下:“沒有想到現在還有人記得薛大人。”

薛鈴看著被百斷刀壓制在床上的薛崇,她不動聲色地咬了咬嘴唇。

自己不認識他。

是一點都不認識的不認識。

這沒有道理啊。

薛鈴十二歲就是錦衣衛百戶了,並且可以自由出入北鎮撫司,因為她是薛平的獨女,一向被愛若珍寶,父親的屬下,親信,朋友,故交,沒有她不認識的。

當然,自從薛平死後,那些曾經門庭若市來家中拜訪的叔叔伯伯,在最初那場隆重的葬禮之後,便再不曾來往。

似乎忘記了還有薛平還有這個女兒的存在。

那些錦衣衛中原本友善的叔叔伯伯,看她的眼神也越發不喜,就像是看到災星與厄難一般。

但是她沒有見過薛崇。

從來都沒有見過薛崇。

但這並不是眼下能夠說的事情。

“這不是你要殺青雲道人和酒和尚的理由。”薛鈴靜靜說道。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薛崇靜靜笑了笑,望著天空:“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

“人以國士待我,我當以國士報之。”

他連連說出來這三句話,但是意思卻是一個意思。

“我十歲就被薛大人送進了蓬萊閣,悉心栽培,再到二十一歲出閣,如今已經十四年了,自從我出閣之日起,我就已經秘密加入了錦衣衛,成為了薛大人最信任的密使。”

“再後來,我在這裏執行任務的時候,遙遙聽到了薛大人死去的消息。”

“我曾經想回去奔喪,但是因為任務特殊,半步都不能離開。”

“而之後所發生的那些變化,讓我對薛平大人的死開始有所懷疑。”

“於是終於有一天,我找到了一壇醉紅顏,去請酒和尚來喝,我等他喝到半酣,再問道,你知不知道關於薛平大人的事情。”

薛鈴驟然握緊了拳頭:“他怎麽說的!”

少女那一瞬間根本控制不住情緒。

薛崇笑了笑,苦笑:“他說,這件事你最好不要問。”

“誰知道誰就要死。”

“我當時就說,如果我偏要知道呢?”

“他認真告訴我,那我就是想要死了。”

薛鈴聽著薛崇的這些話,緊緊咬住嘴唇,她沒有繼續逼問,因為她大概已經猜到了什麽。

“是聖人殺的吧。”薛鈴靜靜說道,她都感覺不到自己話語中所透出的絲絲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