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路上行人欲斷魂

月光清幽,何萍和方別在月光下對視。

站著的方別和坐在屋脊上的何萍兩個人在月光下垂出影子。

“所以我很好奇。”何萍看著方別:“你為什麽當初沒有把她殺死?”

“明明,你是那樣一個怕死又謹慎的人。”

方別勾起嘴唇笑了笑:“因為我不確定,下一個會比林雪更好。”

何萍搖頭:“換一個借口。”

方別看著何萍:“這個不行嗎?”

何萍認真搖頭:“不行,雖然林雪是很出色。”

“但是……”何萍棕色的眼睛在月光下微微閃爍:“她可能會讓你死。”

方別點了點頭:“我確實不喜歡不確定因素在自己身邊。”

“但是無論是我殺了她還是說讓她回去,她都會死。”方別伸手點了點太陽穴:“既然她能成我的蜂翅,那麽,就先帶她一程?”

“我不知道你是這麽心軟的人。”何萍輕笑說道。

“就好像了解您之後,我始終想不到,當初在那場洪水中帶七歲的我走的您,是什麽樣的心情一樣。”方別說道:“但是現在我知道了。”

何萍擡頭,看著方別:“那你說說?”

“就是,明明知道很麻煩,明明心已經很硬了。”方別說道。

“但是就有那麽一瞬間,就被人擊中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所以我才這麽決定。”

“以及。”

方別看著何萍:“您方才,不是也沒有殺她嗎?”

何萍笑了。

笑靨如花。

“因為我很喜歡她啊。”

這位退休刺客如是笑著說道。

“明天是你第一次任務,看似簡單,其實不太尋常,你小心一點。”

方別點頭:“嗯,我知道。”

月光下,師徒碰杯,滿飲。

……

……

次日正午,陰雨霏霏。

洛城的青石街道上行人撐著油紙傘在細雨中行走,積水的水面上泛起一圈圈的漣漪。

雖然昨天晴空高照,但是今天的陰雨,與昨日的晴天並沒有什麽關系。

霄魂客棧,一個帶著鬥笠蓑衣的男子走進客棧,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下來:“夥計呢?”

方別湊上前去,以往常無異的語氣開口問道:“這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如果是平時,斷無此問,畢竟此時才是中午,不過若是下雨的話,選擇住店休息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畢竟城裏還好,若是出了城,官道上就有些泥濘難行了。

那人擡頭看了方別一眼,看著這個蒙著黑布的清秀後生當小二,此人明顯目盲,但是卻在滿是桌椅板凳的大堂中行動如常,讓他頗有些在意,不過再看大堂中的其他食客,皆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又感覺自己有些大驚小怪,不由自嘲地笑了笑。

寧懷遠將鬥笠摘下放在桌子一角,他生的方面大眼,看起來頗為英氣,身材也算高大,透過滴水的鬥笠,可以看到腰間配著一把鑲著紅寶石的長劍。

方別已經看過了他的畫像,此時依然面不改色。

“你們這裏有什麽拿手的好菜?盡管上來。”寧懷遠說道,語氣平和,並不帶戾氣。

方別轉身:“這位客官,要糊塗面條一碗。”

寧懷遠瞬間聽傻了:“什麽面條?”

方別認真回答道:“糊塗面條。”

“我不是要拿手菜嗎?”寧懷遠驚了個呆。

“糊塗面條就是我們這邊的拿手菜啊。”方別認真介紹道:“您別看名字不雅,其實是用雜糧熬煮的白面面條,吃起來香濃可口,軟糯養胃,驅寒健體,本店是小本生意,就糊塗面條賣的最快,我們後面熬了整整一大鍋,您要就給您盛一碗。”

“不要什麽糊塗面條!”寧懷遠再好脾氣也經不住方別這樣一本正經的介紹:“有熟牛肉沒有,先切兩盤,配兩碗黃酒,順便再給我來十個火燒,我吃完當幹糧上路。”

大周朝禁止宰殺耕牛,但是牛肉在各家客棧依然有售賣,不過一般都是些煮熟的老黃牛肉,肉質比較粗糲,價格也偏高。

“好的,牛肉上好的,給這位客官切兩盤。”方別大聲唱道,同時自己也先去酒櫃給寧懷遠打了兩碗黃酒,黃酒是未經蒸餾的發酵酒,只有簡單的過濾,所以酒液色澤發黃,其酒精含量不高,也是通常的村釀常釀造的酒種,價格不高,但是後勁頗大。

“您的酒,敢問客官您要到哪裏去?”方別笑著說道,看似隨口而談,不動聲色。

“別打聽那麽多,小心你的舌頭。”寧懷遠說著,自己端起酒碗,看著裏面的酒漿,先湊近嗅了嗅酒氣,然後推給方別:“賞你的,你先喝一口。”

方別看著那碗在碗中蕩漾的微黃酒漿,賠笑道:“這酒是客人您點的,我怎麽好意思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