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攻心(第2/7頁)

許不令回頭看了看,清夜已經穿好了鎧甲,卻沒有出來的意思,反而躲著陳思凝。他只能含笑道:

“在忙些事情,我們下去吧。”

陳思凝也沒細想,手按腰刀跟在許不令後面,行走之間鎧甲摩擦‘哢哢’作響,還真有幾分大將的氣勢。

兩個人來到帥艦的甲板上,在船首站立。大將軍楊尊義已經在用令旗,指揮運兵船散開,排列成分批次登陸的陣型,以免到了跟前遭遇伏擊方寸大亂。

西涼軍長年待在西域千裏黃沙之間,其實根本沒有打水戰的經驗,哪怕保持著絕對優勢,楊尊義還是很嚴肅謹慎,和十幾個軍師幕僚一起,隨時商談著可能遇上的變故。

打仗絕非兒戲,火炮一響,便代表著血流成河、浮屍千裏。

陳思凝在這種刀出鞘、弩上弦的氣氛中,慢慢地也有點緊張了,看著沿江兩岸荒無人煙的山嶺平原,小聲詢問:

“太安靜了,走到現在連個波瀾都沒遇上,會不會出岔子?”

許不令表情風輕雲淡,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但這是給麾下將領看的,心底裏同樣在暗暗思索著各種可能出現的變故。

仔細斟酌過後,許不令搖頭道:

“不會。”

陳思凝點了點頭,也不在多言,只是站在跟前,用望遠鏡注視著江邊的情況。

隨著船隊飛速行進,江邊漸漸出現了建築物,作為兩軍交戰的主戰場,沿江已經沒有百姓了,全都是零零散散的軍營和烽火台,越往下遊走,建築物越密集。

在駛入鄂州城轄境後,遙遙便聽到了鄂州城外的戰鼓聲,而江對面則是一望無際的東玥駐軍,城墻、箭樓、碉堡連城一片,完備的防禦工事,看得楊尊義都微微皺眉。

不過奇怪的是,大玥這邊都敲戰鼓了,江對面卻鴉雀無聲,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士兵站在工事後,江面上連一條船只都沒有。

大將軍楊尊義有點莫名其妙,仔細打量,確認不是疑兵之計後,開口道:

“世子殿下,對面門都不出,這是準備縮在烏龜殼裏挨打?”

許不令也略顯不解,不說出來打水戰了,好歹在外面放幾條船當斥候吧,這也太幹凈了些。他思索了下:

“不用靠岸,在江這邊停下,先用炮轟擊城墻碉堡,等炸出缺口軍心大亂後,再渡江登岸。”

楊尊義本就準備這麽打,一寸長一寸強,能站在對面打不著的地方迎頭痛擊,誰會直接跑上去短兵相接,他擡了擡手,傳令官便揮動旗子。

三百余艘運兵船落帆減速下錨,二十艘炮船則跑到了江心位置,保持三裏多的距離,確保對面的床弩、投石機打不到後,一字排開,把炮口面向了東玥的江岸,只需一聲令下,便可以超遠距離降維打擊。

陣型尚未擺好,從望遠鏡中,明顯能看到東玥的軍卒出現了混亂,幾乎所有人都在往後退或者尋找掩體,光從這熟練的躲避動作,就能知曉是楚王手底下的軍隊。

許不令暗暗搖頭,知道這場登陸戰沒啥懸念了,正準備和往日一樣下令炮擊,等待秦跑跑含恨敗走,對面卻忽然發生了變故。

只見嚴陣以待的東玥防線,本來插在一座關口上方的‘秦’字軍旗忽然降了下來,防禦工事後的東玥軍卒也爆發出歡呼聲,和打了大勝仗似得,呼喊聲整天,聽得這邊的西涼軍還真有點懵了。

許不令皺起眉頭,讓楊尊義先別下令炮擊,稍微等待了片刻,就瞧見防線中間的一道水門打開,從裏面駛出一條小漁船。

漁船也就丈余長,沒有攜帶任何軍械,前方是個身著布衣的壯碩漢子,捧著帥劍站在船首。後面則是個撐船的下屬,一手拿著許字旗幟一手撐船,遙遙打喊:

“別開炮!自己人!別開炮……”

“……”

五萬蓄勢待發的西涼軍將士,齊齊啞然。

楊冠玉都登船準備當先鋒軍搶灘登陸了,瞧見這場景,把頭盔一摘,丟給了副將,轉身就回了船艙。

陳思凝莫名其妙,走到了許不令跟前:

“對面這是作甚?派使臣過來交涉?”

“投降唄,還能作甚?”

許不令其實也松了口氣,畢竟少死了不下數千人,能不見血誰想給世上多制造幾千戶孤兒寡母。

陳思凝則有點不解:“對面防衛固若金湯,就這麽降了?”

“不降,天黑前就成平地了。”

許不令擡了擡手,讓帥艦行駛到江心,低頭看向下方的一葉扁舟。

楚軍大將秦荊,在抵達帥艦下方後,平舉帥劍,深深俯首,朗聲道:

“敗將秦荊,拜見世子殿下。世子殿下以天人之威兵臨城下,此戰勝負已無懸念,大江兩岸同屬一族,互為同胞,未免麾下數萬將士枉死,秦某願交出帥劍,大開城門,恭迎世子入城,只求世子對兩岸百姓一視同仁,莫造殺孽。但秦荊身為楚將,不戰而降,實乃愧對列祖列宗及楚王栽培,無顏再苟活於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