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第2/3頁)

在沈茴再掉下一滴眼淚時,裴徊光及時伸手接住她的淚,將指腹上的這滴含在口中,嘗了嘗。

裴徊光開口:“咱家記得娘娘以前不愛哭的。怎麽跟了咱家以後,頻頻落淚?”

他伸手去摸她的臉,指腹在她柔軟的雪腮上輕輕捏了捏,帶著點哄人的溫柔:“別哭了。嗯?”

沈茴用指腹蹭去眼角的濕潤,重新擡起頭,臉上的甜美乖巧又滿足的笑容。她終於開口,聲音裏是少見的沮喪與脆弱:“從我記事起,便知道自己不是久壽之人。隨時都可能一朝沉睡,再也不能醒過來。所以從很小的時候,家裏人便教我要不留遺憾的活著,將每一日當做生命的最後一天,盡力做到無悔。”

也許,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敢去做很多事情。

裴徊光用指背反復磨蹭著沈茴的臉頰,默默地聽著她說這些話。

沈茴拉住裴徊光的手,將他的掌心壓在她的心口,讓他去感受她的心跳。又讓自己的心跳從他的掌背,傳到她覆在他掌背上的手心裏。

她慢慢彎起眼睛笑起來:“這兩年身體好了許多,至少不再是困在閨房的十年,可以去做很多事情了。”

她帶著笑的眼睛裏,終是蒙著一層落寞。這層落寞源於對生的敬畏,對死的畏懼。

許是今日忽然而至的引發舊疾,又將她埋在心裏深處的敬與畏拉扯出來。讓她再一次急躁起來。她開始怕,她還有那麽多那麽多的事情想做,她不想忽然有朝一日再也醒不過來。

她柔軟地問他:“我今天吐血了你知不知道?”

明明當時怕他看見,慌亂去擦眼角的血跡,此番又堅定地想要親口告訴他。

裴徊光點頭。

他知道。他看見了。就算沒有看見,他也很清楚她這身體是如何的脆弱。

“那個時候我在想,如果我真的就這麽死了怎麽辦。我還有那麽多那麽多的事情沒有做。那麽多的理想,那麽多的雄心壯志。”她彎著眼睛不好意思地笑,眼睫上沾著淚,“可是我又一想,那些事情就算我不去做,這世間總會有人去完成。那些我所想要的盛世,既然曾經出現過,就算沒了我,以後也總會有人再創造出來。”

沈茴望著近在咫尺的裴徊光,慢慢收了笑。她問:“可是你呢?”

裴徊光笑笑,口氣隨意:“這世間人都會死,等咱家死了,盛世總要歸來。”

沈茴緩緩搖頭。她說:“我舍不得你啊。”

裴徊光眸色漸深,漸沉,凝視著她掛著淚的眼眸。

“我舍不得留你一個人在這世間。我還沒有帶你看過人世間的美與善,也沒有讓你活成更輕松快樂些。”

盛世可以有別人來推進。即使是她在意的家人,除了她,也還有別的家人。只有他,他只有她。

她不能就這樣死去,她不能給了他希望,再扔他一個人。

裴徊光轉過頭。浴桶外緊貼著擺放的木桶裏裝滿熱水,水汽氤氳,不斷向上飄著。他望著這些水霧,再問一遍:“水涼不涼?”

沈茴沒有接他的話,而是聲音軟軟地說:“抱抱我好不好,也哄哄我吧,像個情郎一樣說些好聽的情話哄哄我吧。”

裴徊光轉過頭來,望向她:“娘娘想聽情話?”

沈茴點頭,再軟聲重復:“哄哄我吧……”

“過來。”他說。

沈茴一下子就哭了。再也不用在這狹窄逼仄的浴桶裏蜷成一團,躲避著。她朝裴徊光撲過去,手臂環過他的脖子,緊緊地緊緊地抱著他。

晃動的水面上,紅色的花瓣晃顫著。

裴徊光擡手,掌心撫在她的脊背,將人往懷中壓來。他去抓她的腳踝,將她跪著的雙腿掰挪,讓她坐在他腿上。他聽著懷裏的人小聲的啜泣,手掌輕輕撫著她的脊背。他說:“娘娘蠢鈍,竟將心放在咱家這樣的人身上。甚至企圖咱家這樣的人像個正常人一樣說情話哄你。嘖。可笑不可笑。”

他笑,笑極眼底。

他湊過去,湊到沈茴的耳畔,聲色低啞:“阿茴,你是咱家的寶貝,是咱家的心肝肉。”

他含了含她的耳,再低聲:“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在手心怕風吹,吞進腹中怕你疼,只能在心裏鑿一個窟窿,好好把你供著。”

沈茴低低地笑出來。分明她的眼睫上還沾著淚呢,卻開始忍不住笑起來,笑得身子跟著輕顫。她從裴徊光懷裏退開一些,用笑出淚花的彎眸去深深將他望著。

裴徊光臉上神色淡淡,很難不讓人覺得他真的只是隨口說來哄她,沒幾分認真。裴徊光用微蜷的指背蹭了蹭她的眼角,沒能把她眼角的淚花蹭去,反而指上的水漬落在她的眼角。

他面無表情地問她:“好聽嗎?”

沈茴使勁兒點頭。似動作還不夠,必要說出來,她認真地說:“好聽,特別好聽。可好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