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第2/3頁)

竟是不知道他用的什麽特殊畫料,化得這樣快。

沈茴怔怔望著畫紙上化成烏漆漆的一團,眼淚忽然就掉下來了。

“不送娘娘了。”裴徊光拿著雪白的帕子認真擦拭手指,他的指間粘了一點點畫料。

沈茴得了特赦般,落荒而逃。起先還是端著往外走,剛一邁出門檻,她抓著扶手快速往樓下跑。閣樓裏傳來她淩亂的腳步聲,回響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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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夏瑟瑟坐在閣樓一層的廊下,搓著手。她已經在這兒等了一個多時辰了。她正低著頭朝雙手哈著氣,一件厚重的棉衣落在了她的肩上。

熟悉的感覺讓她凍僵的眉眼瞬間染了笑,她轉身,動作熟稔地挽起王來的小臂,問:“來的時候怎麽沒見你?”

“自然是去給掌印辦事。”

燈光昏暗,阿夏還是一眼看見王來下顎處的一條細小的傷口。她想問,又忍下來,只是說:“別總想著顯擺,多大能力辦多大的事兒,什麽前程也不能比自己的安危重要了。”

說著,她已有幾分不大高興了。

“心裏有數。”王來不願意多說。前程?他們這種人的前程可太難爭了,不豁出命去,就只能被踩進泥裏。他自打進宮就想成為掌印那樣的人。看,掌印從來不需要親手殺人,只要他有那個意思,多少個王來拼了命搶著去替他殺人。甚至,又有多少人渴求著離掌印近些能知道他想殺誰啊。

掌印自打進宮就是這樣氣派的?

那自然不是的。他們這種人,想要體面,都是從低賤的泥裏爬起來,染透鮮血踩著白骨爬上去的。爬上去了,就可以把手上的血洗凈了。就像掌印現在這樣,再不用自己殺人了。

王來擡起頭望著樓上的方向,目光中帶上幾分向往。

“王來,你變了很多。”

王來重新看向阿夏。她還沒變,挺好的。他問:“又和別人起了爭執?”

阿夏皺皺眉,有點猶豫:“給你惹麻煩了?”

“不算個事情。”王來將準備好的銀票塞給她。她這性子幾年不見改,他現在活著能在宮中護護她。就怕她出宮之後還這個樣子。

“怎麽又給我這麽多?”

王來沒說什麽,他還有事情要辦,沒久留。

阿夏重新坐下來,呆呆望著手裏的銀票。她知道王來的意思,王來說過這是給她攢嫁妝。可她早就說過他既然一輩子困在這宮裏了,那她就留在這吃人的皇宮裏,陪他一輩子。這榆木腦袋,怎地就是不信?向來她說什麽他都信,偏偏這件事,他卻始終不信。

阿夏正胡思亂想,聽見沈茴的腳步聲,趕忙收起思緒,去迎沈茴。

沈茴下來時,已經神色如常了。阿夏偷偷去看,竟一時沒瞧出什麽來。

回到永鳳宮,沈茴讓宮婢煮了兩碗姜湯,一碗自己喝,一碗給了阿夏。阿夏喝著熱氣騰騰的姜湯,想著沈茴待她真是不錯,心裏也跟著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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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沈茴一早起來梳妝,她要去給太後請安,正好請示太後將齊煜養在身側。

“娘娘,這耳夾太重了,娘娘每次戴一日耳垂都要紅紅的。要我說,不如早早穿了耳洞吧。”拾星說。

打耳洞這個事情,沈茴前一陣在家中時還曾說過,等天暖些就打。

沈茴望著銅鏡中的自己,不知怎麽想起昨天晚上裴徊光從上到下打量她的目光。她記得,裴徊光目光落在她耳垂時,似乎停頓了一下?

因為她的耳朵戴了一日耳夾,留下了未消的印子?

沈茴目光閃爍,聯系起裴徊光送去疤藥給她,她忽然有了個猜測。

拾星為她戴耳夾的時候,沈茴阻止了她:“不戴了。這幾日都不戴了。”

“那穿耳洞嗎?”

“暫時也不穿。”沈茴捏了捏自己的耳垂,若有所思。

沈茴穿戴好,迎著冬日清晨的寒氣,往太後的宮殿去問安。桂嬤嬤笑盈盈地迎了她。

“太後還沒起,娘娘先回罷。太後說如今天寒,皇後不必日日過來問安,逢著初一十五過來看望就好。”桂嬤嬤頓了頓,“太後還說,她有意將小殿下養在皇後身邊,只是這事還需皇後去問問皇帝的意思。”

沈茴心裏“咯噔”一聲。

沈茴不願意去見皇帝。她只要站在皇帝面前,就會忍不住又厭惡又仇恨,如今甚至添了見他就惡心的毛病。

可是為了齊煜,她不得不走這一趟。

她一動不動在原地立了一刻鐘,才硬著頭皮往元龍殿去。

沈茴剛邁進元龍殿的院門,遠遠看見了裴徊光。他似乎從元龍殿的書房出來,正往這邊來。

沈茴壓了壓情緒,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走。

兩個人的距離逐漸拉近,迎面相遇時,裴徊光頷首行禮,神色無異。只是略一駐足,就繼續往前走。

仿若昨天晚上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