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第3/3頁)
夏青家的傳的消息,當晚就到了溫蕙的手裏。
霍決剛洗完澡,丫鬟們正給他擦頭發。他擡眼看到溫蕙臉上神情變了,揮退了丫頭們,走過去:“怎麽了?大姑娘出什麽事了?”
“不是璠璠。”溫蕙怔忡,“是銀線。”
銀線是在霍決和溫蕙訂親的第二年到溫蕙身邊的。
霍決從未見過她,但那幾年,這個名字反復出現在溫蕙的信裏。溫蕙幹什麽都有銀線陪著。
她一路陪著,嫁到了陸家。
霍決接過信報展開來看了看,挑眉:“她被夫家休了。”
“真現實啊。”溫蕙苦笑,“我被送出來之前,行動已經不自由了,身邊的人都被調走了。我擔心我若不在,她將來會被陸正處置,悄悄將她的身契壓在銀子下面裝進匣子裏留給了她。她公公是陸家的大管家,若手裏有身契,他可以代主家去衙門裏辦放良之事。”
“我防的是陸正,卻想不到,我一沒了,她就被夫家休了。”
她又將那信報從霍決手裏拿回來,反復看。
“陸嘉言竟給了她妾室的名分。”她嘆道。
“你要是想她,把她接過來也可以。”霍決勸她。
“接過來做什麽呢?難道讓她作你的妾室嗎?”溫蕙道,“陸嘉言已經給了她最好的待遇了,我也給不出更好的了。”
“她後半生有托,我放心了。”
“四哥,發生了這麽多事,實叫人情難以堪。”她道,“故人,相見,爭如不見。”
銀線恍惚了兩日,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始終覺得不真切。
直到這一日,內書房的書童霧笙來了,拿了一卷畫軸給她:“公子給你的。”
畫軸打開,畫中是個女子,衣衫襤褸,在人群中張望哭泣。
她背上背的不是繈褓,是包袱。
原來公子什麽都看到了。銀線想起來了,公子是生得一雙利眼的。
以前溫蕙便說過,陸嘉言的眼睛厲害,竟能看得清我運槍的軌跡。
畫上蓋了陸睿的名章。
題字:幸得忠婢,婢名銀線,圖以記之。
這幅圖後世稱為《忠婢圖》,很多人對圖中人物典故好奇,然便是在陸氏族志裏也查閱不到。除了這一幅畫,再沒有任何地方留下“銀線”這個婢子的名字。
女人想留下名字,太難。
好奇的人終也是不了了之。
只此時,銀線看到這幅畫,看到這句話,腦子終於自恍惚中清醒了過來,腳踏到了實地上。
昔日的鄉下丫頭也長大了,只人生的結局與當年所想的,走得太偏,實是預料不到。
六月三十,聖駕出宮,浩浩蕩蕩往玉泉山離宮去。
京城各家揣摩聖意,故意不錯開日子,大家都在這一日隨行。
五城兵馬司為著安排各家隨隊的先後順序,以防堵了京城的路,忙得腳打後腦勺。
京軍護衛,旌旗飄展。
天氣太好了,皇帝擺著造型受著百姓叩拜坐著輦出了城門,出了城就換了馬。
偶回頭看,聖駕的隊伍後面,盡是京城各家的車馬。
個個都是香車寶馬,錦衣家奴,嬌俏丫鬟,浩浩蕩蕩,看不見隊尾。
好一副盛世富貴圖。
淳寧帝騎在馬上,遙望天高地闊,遠處有西山的影子,感嘆:“連毅,現在回想起當年在襄王府,恍如一場夢。”
霍決身著黑色紗底繡金線的蟒袍,金線在陽光中閃爍光澤,四蹄踏雪的寶馬落後皇帝一個馬頭,答道:“人生,誰能預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