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陸睿回到家裏,徑直去了內書房,換了衣衫。

外書房待客,內書房則是完全屬於男主人自己的私密地方。

很快璠璠就來了。

因他回家,會直接使人去告訴璠璠他回來了。夏青家的便帶著璠璠,拿著功課過來給他檢查。

陸睿看了看,露出微笑:“有進步。”

又道:“過節呢,可以休息兩日,明日去看看你伯祖母。”

璠璠問:“爹爹,賽龍舟熱鬧嗎?”

“熱鬧,很多人。”陸睿摸摸她的頭,“明年你出了孝,就帶你去一起去看。”

大周朝未嫁女為母服斬衰,理論上是三年,實際上一般都服二十五個月,璠璠明年三月即可以除服。

她如今守孝,不能飲宴遊樂,平日也只往陸侍郎府上去看看陸侍郎夫人,因是同族,算是自家。

聽了這話,璠璠很期待。

放了璠璠回去,陸睿在書房令霧笙研墨調色,作了一副春江百舸圖。

平舟進來,見他在作畫,便安靜地只在一旁不出聲,不幹擾他。

待陸睿一幅畫完成,蓋了名章和閑章,他才過去稟報家事。

陸睿一邊聽著,一邊待那幅畫墨跡顏料都幹透,囑咐霧笙:“明天拿去給人家。”

這畫是旁人來求的。

翰林院是個清水衙門,翰林們是皇帝近侍,主要從事文字性和學問性的工作,同時兼作皇帝的顧問,以備咨詢,雖清貴,但實在沒有什麽油水。

但讀書人努力到了這個層次,已經躋身於士林的頂層,也有他們生財的法子。

富戶為了避稅簽靠身書來投靠的,各種求字求畫給潤筆費的,求寫墓志銘的,等等等等。

陸睿字畫雙絕,自然有人來求。

旁人都知道小陸探花家裏富庶,他又生得一副謫仙模樣,清清冷冷,都覺得他是個哪怕談銀子這種阿堵物,都褻瀆了他的人。

旁人是決想不到一臉清冷的小陸探花打理庶務、計算銀錢的模樣的。只有平舟最清楚,陸睿或許曾經真的不食人間煙火,但自他出仕之後,已經完全變了。

他如今的作風非常務實。

譬如這一副春江百舸圖,潤筆費便有三千兩。便這樣,來求的人還小心翼翼,唯恐陸探花嫌少,或者嫌俗氣。

陸探花簡在帝心,未來登閣拜相,幾乎是一條看得見的軌跡。

便他將來成不了名臣,以他的才學,在皇帝身邊也會留下文名。

宣紙不腐不爛,保存好了可以傳承百年千年。這樣一幅畫,等未來陸探花身後,便成了可以傳家的財物。

一二百年後,便不止三千兩了。

平舟稟報完家中銀錢庶務,又說明天的安排:“明日裏是往馮學士府上去赴宴。晚間是徐翰林做東,在清風樓。”

陸睿點頭。

徐翰林是和陸睿同年的榜眼,亦是大家子,性子豁達。陸睿與他出身相仿,年紀也相仿,才學上不分伯仲,也喜他性子,頗為投契。

第二日赴宴,丫鬟們取了衣裳來。

“這兩日熱得猛起來。”她們道,“幸好夏裝已經裁好。翰林穿這個吧。”

陸睿看著她們手中捧的大紅衫子,點了點頭,擡起手任她們幫他穿上。

絲絳束腰,白玉帶勾,金熏球裏逸出來的香氣既清且遠。

丫鬟們把玉佩垂下的流蘇順好,再擡頭看自家翰林,心道,這一副模樣出去,不知道又要使多少女子看得癡了。

待到了馮學士府上,不早不晚,已經有數位同年在了,還有人陸續抵達。今日是馮學士設宴招待門生,來的都是同年。

眾人看到陸睿便是眼前一亮,徐翰林素來愛笑,道:“想做首詩描你,又想,算了,不班門弄斧。”

大家都笑。

馮學士的老來女也已經嫁了,榜下捉婿,捉了個庶吉士。

今日這女婿也來了,順便帶了妻子回娘家。馮小姐在自家行事方便,找了個機會,偷偷看了陸睿。

那人一身紅衫,恍若神仙。差一點點就能作她的夫婿,卻成了寧家菲娘的夫君。

馮小姐艷羨不已,嘆了又嘆。

待學士家的飲宴罷了,徐翰林攜手陸睿,往清風樓去,又是一場。

清風樓是隸屬教坊司的官坊,裏面的都是官妓。聽聞小陸探花來了,正當紅的頭牌如意娘抱著琵琶款款而來。

徐翰林今日宴請的都是與他投契的,大多年輕,平日裏來,想見如意娘一面根本見不到。

徐翰林按著陸睿肩膀道:“托你的福了。”

陸睿只橫了他一眼。

這雙眼生得如畫,徐翰林只覺得心頭一跳。心頭默念:我不好斷袖,我不好斷袖,我不好斷袖。

喝了杯酒壓了壓驚。

文人飲宴,又有名妓作陪,自然個個詩興大發,作了詩詞較量,只看如意娘唱誰的。

那自然,是唱陸探花的。

陸探花這幾首詞一落筆一唱出來,如意娘便知道自己的身價又漲了。擡眼看那人,怎個神仙竟落入凡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