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第2/2頁)

奔妻喪歸來的小陸探花,神情寧靜。

“可以先訂親。”他道,“我守一年,出妻孝即可完婚。”

“此事,勞累伯父了。”

奔波一日,再回到家中,陸睿去看了看璠璠,見她精神還好,與她說了會兒話。

待天色黯下來,他也沒有打算歇息,回到書房,召了平舟來:“取家中賬冊與我。”

如今京城陸府架子還沒完全搭起來,尚無單獨賬房。原本下人的身契也是在開封陸府的賬房統一收著的,這一回,都帶過來了。

一並帶來的還有他的私房。

翻翻賬冊,對自己目前的資財狀況在心裏整合了一番,心裏有了底。

“銀子不要白放著。”他道,“明日開始,在京城這裏置辦些田產鋪子。京城置產不容易,但不著急,慢慢收。六伯家的管事對京城熟悉,找他們幫忙。”

平舟道:“是。”

陸睿道:“找人牙子收些小子和小丫頭,挑資質好的,寧缺毋濫。”

平舟愕然,道:“要添人,不往家裏邊要嗎?”

大家世仆多,代代繁衍。縱每隔些年便放出去一些,還有許多下人家裏有人沒有差事。

要是知道京城陸府要進人,都得爭著把家裏的小子、丫頭送進來。

“不必”陸睿道,“在京城采買即可。劉稻媳婦是個能幹的,等她生完孩子,讓她管起來。”

平舟不敢再多問,只應道:“是。”

陸睿就歇在書房裏。

平舟退出去,劉稻問:“今個沒事了吧?”

“沒事了。”平舟道,“可以歇了。”

劉稻便和平舟一起往住的地方走。只走了一段,感覺不對,回頭一看,平舟落後了老大一截。

劉稻等他:“幹嘛呢?走快點。”

平舟擡頭,神思有些恍惚。

劉稻察覺:“怎麽了?”

平舟低頭,道:“想元兒。”

劉稻頓時說不出話來,只嘆了口氣。

平舟不再說話,只默默跟著劉稻一起走。

夜色濃黑,燈籠的光有限,心中有懼意的時候,便覺得鬼影憧憧。

平舟忽然道:“稻子,我瘆得慌……”

劉稻道:“我在這兒呢,你瘆什麽瘆。”

為著元兒,這些天他偷偷哭過多少次。只要哭過,便是敷了眼,還是有痕跡,還是看得出。

可是……平舟呢喃:“公子,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劉稻沒聽清:“啊?公子怎麽了?”

平舟不敢說。

閉上了嘴巴,只看著這濃濃夜色。

作為最貼身的人,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公子,直到今日,未曾為少夫人流過一滴眼淚。

夜風掃過後頸,平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翌日,陸睿便去翰林院銷假。

一路見到的人對他都熱情。

“嘉言回來了?”

“回來了?”

“節哀順變。”

掌院的馮學士見到他頗意外:“這麽快就回來了?”

還不到一個月。還以為他得在那裏悼念亡妻,徘徊一陣,來回至少兩個月。

“該做的事情做完。”陸睿行禮,“該回就回了。”

倒不拖泥帶水,馮學士點頭道:“去把假銷了就行。今日無事,再休息一日。明日去宮裏上值。”

翰林們在宮裏輪值,都是早就排好的班次。他離開了一個月才回來,卻讓他明日就去宮裏。

陸睿深深一揖:“多謝老師。”

待去找管考勤的人銷了假出來,走在院中,忽聽到院墻另一側有人提及了他的名字。

“明天就讓他去禦前啊?這也太偏心了。”

“那不然能怎樣,陛下端午還提了他,如今他回來了,學士能扣著他不往陛下跟前送?”

“唉,真個人比人氣死人。”

“那當然,你看陸嘉言這運氣,簡直是氣運了。聽說前頭那門親是低娶的,可好,才點了探花,人便沒了。”

那兩人都笑了起來。

“升官,發財,死老婆嘛。”

升官發財死老婆。

多麽質樸明白的願望。上到翰林,下到屠夫,都懂。

陸睿在墻的影子裏站了許久。

回到家,璠璠已經準備好了,就等他了。

“走,”他牽了璠璠的手,“帶你去見你伯祖母。”

一行人出了門。

街對面,有輛不起眼的馬車已經從早上等到現在。

窗簾微微掀開,一雙眼睛悄悄地、遙遙地盯著那被陸睿潛在手中的孩子,貪婪得舍不得眨眼。

半年不見,那孩子長高了一截。

看到她健康、平安地和她的父親在一起,溫蕙流下眼淚,松開手放下了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