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第2/2頁)

見到她卻先告訴她:“開封那邊的信鴿還沒有到,這邊發了信鴿過去催了。”

通常都是那邊月底發,這邊初一初二能收到的。

溫蕙微凝,卻輕描淡寫道:“哦,不急。”

仿佛沒什麽大不了的樣子。

霍決摸了摸她的頭發。

開封的信鴿遲了五天,終於在初八這日到了京城。

待送到霍決手裏,霍決展開看了看,皺了皺眉,又沉思了一會兒,才擡眸,去了上房。

溫蕙正在與丫頭們說夏衣的事,霍決讓丫頭們退下,道:“開封的信報來了。”

“陸夫人沒什麽事,還是在休養身體。”他頓了頓,道,“只下人有些慢待陸大姑娘。”

他說完,清楚地看到溫蕙的眼神一瞬尖銳了起來。

母獸護幼崽,乃是萬物皆有的天性。

他把卷成卷的紙遞過去。

溫蕙接過展開,飛快地瀏覽了一遍。

某日,府中購進春日新上市的櫻桃。似這般剛上市的新鮮昂貴果子,到了廚房便會分一分,作幾等,給不同的人。

從來端到陸大姑娘跟前的都是最好的,個頭個個有鴿子蛋大小。這一日端來的,卻叫教養媽媽發現,上面大顆的吃完,碟子的最底層竟鋪了一層稍小一圈的。

教養媽媽大怒,呵斥下人:【這是公子的嫡女,唯一的孩子,誰給你們的膽子!】

對方沒了臉,只得又給陸大姑娘換了第一等的來。

霍決剛剛看到的時候,其實十分無語。因男人家,對這些“小事”都不怎麽看重。總覺得是婦人愛計較得失。

只他剛才想了片刻,試著將信報裏的“陸大姑娘”換成了溫蕙,忽地便懂了。

倘若是在他的府邸裏,有哪個下人敢以次充好來糊弄溫蕙,不把最好的端到溫蕙面前來。讓他知道了,會叫這人變成老廿手裏一張人皮。

他尚且如此不能容忍。婦人們被關在內宅裏,四面圍墻,四方天空,每日裏爭的就是這些“小事”。

何況教養媽媽若無意外,以後大概一輩子跟著姑娘,是貴是賤全系在姑娘身上。

如今陸大姑娘的母親“去世”了,祖母因傷心過度休養,不理家事。櫻桃本身是個小事,卻是個危險的開端。教養媽媽是決不允許這事發生甚至發酵的,直接摁滅了。

霍決盯著溫蕙的眉眼。

溫蕙快速瀏覽了一遍,又仔細讀了一遍,緩緩將那紙再卷起。

片刻,擡頭對霍決微微一笑:“沒什麽的。下人自來就是如此,尤其世仆多的人家,掌家夫人弱勢些,都可能會被老仆欺負。”

她道:“璠璠這媽媽,是我和我婆……和陸夫人一起挑的。她十分出色能幹,在這內宅裏,定能護得住璠璠的。別擔心。”

別擔心?

叫誰別擔心?他嗎?

她的女兒被慢待受委屈,卻反而來寬慰他放心?

“蕙娘,你不必如此。”霍決負手道,“未經你允許,我決不擅動陸大姑娘。”

溫蕙別過頭去,看著別處。

來到這裏許久了,除了當初有一晚她暴哭提及過陸璠,這之後,她一次都沒有提過。

她可以淡然地提起曾經的夫君和婆母,卻仿佛世上不存在一個跟她血脈相連的女兒似的。

她在他面前從來都沒流露出過思念陸璠的模樣。

可愈是如此,霍決愈是知道,陸璠對她有多重要。

因太重要了,霍決做事又太霸道,她唯恐流露出一絲對女兒的思念叫他發現,恐他會不管不顧,為了她將陸璠也弄來。

余杭陸氏嫡女,是什麽樣的身份?

單單一個人,或許宦海有沉浮。譬如陸正,如今也還只是五品。但若論一族,是由許多的“個人”組成,決不是只看一個人當前品秩的高低。

余杭陸氏,登閣拜相者有之,三元及第者有之,有撞死金殿的諫臣,也有勇於辭官不戀權勢的風骨。

陸正這一房人丁雖單薄,在陸氏族中稍顯弱勢,卻一門三進士,祖孫兩探花。

和他同族的陸誠,如今是侍郎,勢頭正好,離尚書只一步之遙。他是陸璠的伯祖父。

陸璠坐擁這清貴家世,便是皇子正妃都可以入選。

溫蕙把陸璠護得死死的,在霍決面前絕口不提她的名字,又恐暴露身份,小心翼翼不在外人面前露臉。

因一個母親可以犧牲自己,卻絕不肯讓陸璠的身世有一點瑕疵。

更不允許霍決,剝奪陸璠的身份。

曾經的夫君婆母固然是她重要的家人,可陸璠--這個她十月懷胎,骨血相連的孩子,才是溫蕙的死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