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第2/3頁)

不能蠅營狗苟,為了苟且活命,作出令祖宗親族都蒙羞的事!

百年世家啊!豈可如此!

溫蕙愕然。

“你聽我說!”陸夫人語速急而不亂,冷靜且堅定,“我大弟在金陵,你知道的。你不能回溫家去,這事溫家擋不住!”

能讓趙勝時出面奔走,背後想要溫蕙的,定是個有權勢的大人物。溫家小小百戶,溫蕙便是回去了也沒用,定護不住她。

她已經想好了:“明日我安排你去金陵投奔你大舅舅。他是虞家長男,很有擔當,定能護住你!你帶著璠璠,改名換姓也行,依著你大舅舅,好好過日子!”

“母親!”溫蕙捉住她的手臂,沉聲道,“你先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麽事?”

這麽羞恥,怎麽告訴她啊!

陸夫人想都不願意去想!光是想起,都覺得汙了腦子,汙了心!

她咬牙:“別問了!你別問了!問也無用!你只管帶著璠璠走!聽話!”

溫蕙眸光沉沉,忽地將那張休書唰唰撕爛!

“我既是陸家媳婦,大難來時,怎可自己苟且逃脫?”她道,“母親,你知道我的。若不說清楚,別說陸家,我連這個上房的門都不會出!”

望著她堅定的目光,陸夫人捂住臉,後撤一步,坐在了榻沿上。

流下了羞恥的眼淚。

……

“是趙勝時?他想要我?”溫蕙問。

“該不是他,當是他為著什麽人索你。”陸夫人道,“陸正猜是因你美貌,在外面被什麽人相中了,趙勝時只是做個馬前卒。只陸正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人,趙勝時只不肯說。”

溫蕙垂頭,陷入沉默中。

“蕙娘!”陸夫人主意已定,“我把你送走!等你走了,我就讓大家都知道,我把你休了,陸家和你已經恩斷義絕。這樣,便是趙勝時真個動手,事發了也不怕,陸家的事,陸家來扛!你和璠璠,可以抽身而退!”

溫蕙凝視著她,問:“若我走了,真事發了,你們會怎樣?”

陸夫人冷笑:“若從重,一家子陪著一起死。若從輕,陸老狗一個人剝皮實草。我和嘉言,革去功名誥命,流配充軍。”

“你公爹……陸正,陸狗!無恥之尤!”她牙齒咬了又咬,恨得直笑,“他怕你不答應,他想讓我跪下求你,讓我這做婆婆的跪下求媳婦,求她以身飼虎,救我全家。”

笑得眼淚都流下來。想到陸正懇切地告訴她可以這樣做時的模樣,陸夫人便覺得惡心。

“蕙娘,蕙娘。”陸夫人的牙齒都快咬碎了,“我竟嫁了這樣一個人!”

“余杭陸家,乃是百年大族,書香世家!出過能臣、直臣、純臣!”

“有三元及第,有登閣拜相!有權傾一朝,也有文名天下!出過多少有風骨的人!”

“便是我公公,也是因著景順亂象無可治,又恥於與眾閹同朝,才稱病致仕,歸田園,話桑麻!”

“這才是讀書人啊!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陸氏以闔族之力,供養族中子弟,讓他們讀聖賢書,是為了繼往開來,為民立命,不是為了讓他們屍位素餐,刮著民脂民膏,苟行於世!”

“只恨陸氏百年風骨,不肖子竟半點都未承繼!列祖列宗若知道陸正這狗賊竟為了自保無恥想要獻出媳婦,怕是爬也要從墳中爬出來打死他!”

“我虞玫,竟嫁給了這樣一個男人,實是——畢生之恥!”

原來婆婆的閨名叫作“玫”嗎?還是“梅”?

這等時刻,溫蕙竟恍惚想這個。

梅,凜冽嚴冬盛開之花。

玫,紅色的美玉。

無論哪一個,都適合她。

“和離太難,還得有中人,還得過衙門,瞞不過陸老狗。休離簡單,我是嘉言的母親,我寫一封休書便可以休了你!讓你脫身。你明日就走!帶著璠璠往金陵去!”

陸夫人說著,站起來袖子一拂,大步走入了梢間裏。

這是她作畫的畫室,筆墨紙張齊備。蘭花紋的銀水滴子滴數滴清水到硯池,松煙墨快速磨動幾下,管不了那墨勻沒勻,柔不柔,有無光澤,筆尖快速地舔舔墨,便在紙上龍飛鳳舞地寫下一行字: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吾子陸睿嘉言之妻青州衛百戶女溫氏,僅出一女,今以無子……】

一個“出”字最後那一豎還沒拉到底,橫空裏一只白皙的手捉住了陸夫人懸筆的手腕。

陸夫人擡頭。

溫蕙緊緊地握著她的手腕。

兩個女人的手腕都很纖細,但溫蕙的手遠比陸夫人的有力。她緊緊地捉住了陸夫人的手腕,陸夫人那一筆便拖不下去,硬生生停在那裏。

“若我帶著璠璠走了,你們,你和嘉言……”她眼睛發紅。

陸夫人眼睛亦通紅,但她依然道:“我們自有我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