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溫蕙晚上還是決定問一問陸睿,她梳頭發問:“白日裏仿佛聽你們提起一個姓霍的?”
陸睿側躺在床上,撐頭,翻一本睡前閑書:“霍決霍連毅嗎?”
溫蕙的手頓住,重復了一遍:“霍決霍連毅?他是……?”
“這個人厲害了。”陸睿翻書頁道,“牛貴就死在他的手裏,他以前叫永平,是今上身邊信重的太監。如今他是提督監察院事,掌宮城防務、京城守備和京軍三大營。是今上最信重的內官。”
說的這個人,真是的他嗎?
霍家哥哥,竟走到這一步了嗎?
陸睿撩起眼皮:“問這個幹嗎?”
“沒什麽。”溫蕙道,“就聽父親好像很生氣,一直在罵牛貴……”
陸睿失笑:“是,他今天也不知怎了,一直罵牛貴。不過牛貴確實造過太多惡業,也值得一罵。只從前大家都忌諱,現在終於能罵了,故而才罵了個痛快吧。”
夫妻二人閑聊,落落端帶蓋的銅盆過來,放在床邊的水火爐上。爐中放一塊銀絲炭,無煙無臭,一直使銅盆中的水保持溫度。架子上還搭毛巾。夫妻夜間若需清潔,直接便可用。
落落放好水盆,擡眼。
陸睿橫臥在床,衣襟半敞,撐頭垂眉眼看書。
鼻梁,嘴唇,鎖骨。
哪一處不是驚心動魄。
落落趕緊垂下眼,匆匆退去。
帶上門的時候,聽見陸睿微啞的聲音催促:“蕙蕙,怎還不來?”
當啷,門合上。落落緊緊抓門,額頭抵在門上。
許久,深深地吐一口氣。
今天她值夜,睡在次間的榻上。趁月光,摸靶鏡自觀。
十七少女正青春,怎地那人竟不肯多看她一眼呢?
從前小時候只覺得那人生得好看。十四五會思春了,目光忍不住在他身上流連。
如今十七了,才真懂了他的風華。
他每入夢,便能帶起春潮湧動,驚醒時還熱,亂,心臟怦怦跳。想他在夢中注視她的眼眸,親吻她的口唇,撫慰她的手掌……便難以再入睡。
只那都是夢,白日裏,他衣冠博帶,如清風朗月,拂過照過,從不曾停留過。
若他肯多看她一眼,她死也甘願。
有時候也忍不住想,倘若當初家不敗,她在閨閣裏嬌嬌地養大,會不會就能嫁給這樣如玉的公子?
只現在都不可能了。她是個官奴婢,幸而是少夫人的陪嫁丫頭,不必像家中老爺養的一班伎子那樣,被拿去待客。
若是落到那步田地,怕是只能死了。
這一日不當值,銀線忽然來了,先去看過了溫蕙,再到後罩房來找她,悄悄說:“其實是劉媽媽想讓我給傳個話。”
劉媽媽就是劉富家的,她便在前面院子侍候呢,有什麽話不能過來當面說?落落當即便猜到了。
因說親事,是不能兩家直通通地說的,必得有個媒人在中間。便是當時沒有,事後也得補一個媒人。
果然銀線是來說媒:“咱們都是一起從青州過來的,也都知根知底,你看劉稻跟在公子身邊很有息的,他大你兩歲,正般配。你要覺得好,我去跟夫人說。”
寧兒彩雲也都發嫁了,如今落落十七歲,是溫蕙跟前的一等丫頭,如果今年訂下親事,正好明年發嫁。體體面面的。
落落卻只低頭不說話。
她與旁人不同便是這裏,有些奇怪的堅持。當初青杏、梅香在時,她年紀小,後來寧兒彩雲時候,因處得長了,也能包容。後面新進的丫頭不免對她頗有微詞。
只因她是如今院子裏丫頭中唯一個陪嫁丫頭,大家才不好說什麽。
溫蕙對她頗多優容,她卻始終跟誰都做不到親近。不僅比不上銀線、青杏和梅香,甚至連寧兒彩雲都比不上。
她這樣子,便是不願了。銀線沒辦法,道:“沒緣分那也沒辦法,就當我沒提過,以後大家該怎麽相處還怎麽相處。”
落落才道了句:“累通嫂子了。”
銀線先去跟溫蕙說了。
溫蕙道:“她不願意,那也沒辦法,回頭再看看,家裏還有沒有合適的人給她。劉媽媽那裏,你說話別直通通的。”
銀線嗔道:“你還當我是從前。”
銀線如今臉盤圓了一圈,看富態。眉眼間可以看日子過得也舒心。
溫蕙笑得眉眼彎了。
喊了丫頭進來拿了幾塊細軟的料子給她:“這個一丁點都不磨皮膚,你摸摸,拿去給地瓜做裏衣。”
地瓜便是銀線的兒子,如今一歲多了,正肥肥胖胖地可愛。
銀線不跟她客氣,眉開眼笑地收了。
揣料子去跟劉富家的說了,劉富家的也不失望,只道:“勞累你了。”
銀線道:“其實綠茵不錯的。”
綠茵是溫蕙身邊另一個丫頭,今年十六了,也十分勤快能幹,且爹娘都是府裏的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