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第2/3頁)

只監察院的番子頭領看過罪證,臉色卻微妙。

因這時候才發覺——走錯了巷子,拍錯了門了。

陸睿想起來從前,自己還寄希望於如果換了新皇帝,新帝能自發清理監察院這等毒瘤。

果然那時候天真得可笑。

母親說誰得到一柄好刀舍得自己去折斷,簡直栩栩如生。

小年過後,各地舉子們陸續抵達京城。

往年春闈,舉子們聚集在京城,必然是各種文風盛景。雅集不斷,互相交流。又有許多互相不服,各省的解元們哪個不是人尖子,鬥詩鬥文鬥起來,精彩極了。素來都是京城百姓津津樂道的熱鬧,也只有京城百姓,才有機會見識到這許多人才濟濟一堂。所以京城百姓的眼界,可不是旁的地方人能比的。

只今年,這些盛景都沒有。

舉子們,尤其是那些今年第一回 到京城,第一回參加春闈的舉子們做夢也想不到,他們來到京城,沒什麽機會和旁的地方的舉子一較高下,反倒是大家一起揣著手,圍觀了京城的特色風景——砍頭。

在春闈前,舉子們齊聚的時候殺得京城血流如河,甚至不等到秋後,也只有監察院幹得出來。

也是因為,大獄裏人滿為患,不殺的話實在沒地方裝人了。

看殺人看得多了,原本意氣風發的年輕舉子們說話的聲音自然而然地就小了。

就沒有從前在地方上那麽揮斥方遒、慷慨激昂了。

人的天性還是先保護自己。

而元興四年這一屆更荒謬的是,直到一月底了,主考官都還沒定下來。舉子們便很不踏實。

因文官的關系網,便從這一場考試開始,一旦中了,當年主持考試的主考官便是新進士的座師。由座師牽頭,同年們互相織連,一張關系網便出來了。

座師得力不得力,於新進士的未來,影響頗為長遠。故現在連主考都還未定,這群舉子們就如沒娘的孩子一樣。

好在由景順五十年四大倉引發的這一場震蕩朝廷的大案漸漸落幕,二月初主考終於定了下來,一切都好像塵埃落定了似的。

待到了二月初九,陸睿下場了。

會試的考試項目與鄉試是一樣的。三場考試,前面是四書文、五言八韻詩、五經文,最後一場是策問。

一如陸睿所料,策問問的是時弊。

這可太多太廣了。景順帝在位五十年,上位者的一點點偏好積得久了,都能成時弊,更何況景順帝後期年老昏聵,豈止是“一點點”偏好呢。

陸睿洋洋灑灑寫了滿滿一篇。

只寫完,自己又反復地讀,沉思,發呆,在考間裏反復地踱步。

到了要收卷的時候,他下了決心,重新蘸了墨,將自己的名字塗了去。

來收卷的差役看到了,只瞥了他一眼。

京城人見識廣,什麽稀奇的事沒看到過。

考到最後崩潰大哭,撕了試卷的都有。

瘋了的也有。

在考間裏烤紅薯,香得周圍考間的人寫不下去文章的也有。

這只是塗個名罷了。多看他一眼,純是因為他長得實在好看。

從考場裏出來,林梓年感覺脫了一層皮似的。他出來先找陸睿。

在考場裏關了兩日一夜,陸睿下巴上也有青色的胡茬冒出來,但仍是風度翩翩,尤其眉眼間,有種平靜釋然。

林梓年道:“看你這樣子就知道一定能中。”、

信心十足的模樣嘛。

陸睿卻一笑,道:“必不中。”

林梓年:“哈?”

陸睿道:“我塗了名字。”

林梓年沉默了片刻,悍然道:“……這跟我沒關系,不是我帶壞你的!得跟令尊令堂說清楚!”

陸睿哈哈大笑。

回到家裏,陸睿跟幕僚說:“我火候不到,塗了名字,再給自己三年。”

幕僚頗吃驚,因陸睿是浙江解元,到了解元這個水平,只要不是政見與主考相佐,通常不會不中。

陸睿道:“現在若中,也就是二甲出身。”

一甲進士及第,二甲進士出身,三甲同進士出身。

陸睿的父親陸正,便是進士出身。

陸睿竟看不上進士出身了。幕僚心中暗暗搖頭,覺得年輕人還是輕狂了。

陸睿只微微一笑,不與他多解釋。

所謂幕僚,也不過就是個屢試不第的舉子罷了。陸睿的官場手腕或許不如他,但眼界水平,早已經超越。

他道:“京城的事基本定了,你也回去給父親復命吧。我不和你一起走了,我還去別處看看。”

會試放了榜,林梓年吊在末尾中了。幕僚和陸睿前後離開了京城。

林梓年還得留下參加殿試。會試中的人,殿試一般都不會黜落。林梓年的成績,大約能混個同進士出身。

只是誰都想不到,元興四年這一屆有多倒黴,什麽破事都讓他們趕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