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第2/3頁)

趙烺忙道:“形勢特殊,老將軍不必自責。趙王叔連代王叔都能放過,可見胸襟豁達。決不會將些許小事記掛胸懷的。

趙王最開始曾參與三王奪嫡,他雖然後來退出了,但他是個手中握兵的藩王,將來新帝會不會忌憚他、疑心他,都未可知。眾將唯恐被未來的皇帝記恨,都不敢去送他。當時城外送行的,除了閣老們,便只有趙烺。

王又章知道襄王也懼怕趙王,派了個兒子去,現在知道,原來去送的便是這個四王子,竟不是世子。

老將軍只羞得擺擺手,平了平情緒,對趙烺拱拱手:“四公子請放心,老臣既然是四公子薦的,必不敢丟四公子的臉。軍家事,不敢說必勝,只鞠躬盡瘁四個字,還是能做到的。”

趙烺只是個宗室,他甚至連王世子都不是。王又章的身份,自稱一聲“末將”、“卑職”都可以。他偏自稱了“臣”。

趙烺吸一口氣,壓住心跳,深深一揖:“我家前程,托付老將軍了。”

王又章雖老,雄威猶在。他一接過軍隊,披掛上陣,連連捷報,襄王立刻就感到壓力輕了,大喜過望,與心腹們說:“天賜我將才!”可見氣運在襄王一系。

世子就在下首,聽了老大別扭。因這將才是趙烺推薦的。

只他偷眼看去,卻見趙烺竟無什麽得意之色。不由微怔。總覺得他這四弟,從來了京城,漸漸變得和從前不一樣了。

過了些時日,霍決對趙烺道:“王家子弟這些日子去其他幾家串過,我們不妨再與這幾家聯絡聯絡。”

說的所謂這幾家,便是趙王北歸前點名的幾個。只先前,趙烺想與他們親近,送禮下帖,人家只客氣著,就不接。

趙烺意外:“你使人一直盯著呢?”

霍決沉默道:“不然我還能為公子做什麽?”

竟然還有脾氣了。

趙烺無奈,道:“你上戰場也沒用,便是我將來登了大位,也不能讓你領兵,這是祖訓。”

霍決只垂著頭,半晌,才道:“屬下僭越了。公子罰我吧。”

趙烺卻有個好處,他對身邊的人,其實都還不錯。小安曾對興慶說“四公子寬仁宅厚”,也並不算是虛言,至少趙烺對身邊人的確稱得上一句寬仁。

他只嘆了句:“你呀……”

待再與那幾家下帖送禮,果然便接了,還回了禮。也不算就站隊趙烺,但至少從此建立了往來關系。

萬先生、郭先生大事上雖漸漸不得用了,這會兒也被派出去跑動。

霍決更是親自帶著康順、小安跑動。

這日才從一家出來,騎馬往宮城方向去。京城裏如今許多流民,賣兒賣女常見,還有賣老婆甚至賣老娘的。這仗若是不盡快結束,只會更多。

眼看著暑氣褪盡,天氣涼了下來,待到了冬天,只怕京城裏得一片凍死餓死。

原街上若有看著穿得不錯的人過去,流民、乞丐總是會圍上去乞討一番,以至於弄得京城本土人都不大愛出門了。

但霍決這一行人,馬速雖不快,卻都是彪悍男子,個個挎著腰刀。流民大多也是京畿百姓,眼力勝過小地方人許多,一看便知道是豪奴。若是個公子被圍著乞討,還能有一二善心,豪奴們只會給你當心一腳。便無人敢圍上來。

霍決目光冷漠地掠過這些人。

貴人們扇動翅膀,卷起颶風,便將螻蟻們碾得粉碎。

這些人便是螻蟻,他也是螻蟻。本質上沒有區別。

只這些人卑微乞討,他不會。本質上決不一樣。

他的目光從這些人身上掃過,並未停留,投到了他們身後街邊的店鋪上,忽地在怔住。

“小安。”他問,“今天幾號了?”

小安道:“今天啊……九月十二了啊。”

“都十二號了……”霍決呢喃。忽地勒住韁繩,下馬,朝街邊店鋪走去。

流民不敢靠近他,紛紛避開,讓出路來。霍決徑直走到街邊一家雜貨鋪前。

那鋪子外面平支著窗板,窗板上擺著些小玩意。

不過是個小雜貨鋪而已,看店的便是老板的兒子,見有穿得錦衣的人過來,忙招呼:“客官看看,有什麽中意的?”

小安好奇,也下了馬,韁繩丟給從人,跟了過來。卻見霍決伸手從窗板上一堆小玩意裏單單挑出了一個泥娃娃拿在手裏。

世間的聰明人,如陸睿,如小安,多數都有著遠強於旁人的觀察力和記憶力。小安記憶閃回,便想起了上一次看到霍決拿著泥娃娃,是在王府裏,夾道口,小芳。

這一次,小安沒有看錯。

霍決的眼中,真的流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

他拇指在那泥娃娃上摩挲了摩挲,摸出一塊碎銀子拋了過去。

老板兒子接了,道:“找不開……”

霍決道:“不用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