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第2/3頁)

溫家堡誰還不知道溫緯有多懼內啊!

老田頭現在只害怕溫夫人大怒之下會不會將他們父女倆一起攆出軍堡,任他們自生自滅去!

溫夫人倒沒攆老田頭和田寡婦走。但她回去瘋了似的將溫緯打得胳膊都脫臼了之後,也沒有許他將田寡婦擡進門。

為了溫緯,她和娘家鬧翻不往來,賣盡了嫁妝,受了老虔婆半輩子的磋磨,好不容易半截入土了終於苦盡甘來的時候,若讓溫緯擡個年輕寡婦進門……

那溫夫人這一輩子,就活成了個笑話!

溫緯傷得不輕,好幾天不能出門。

待稍好些,叫人裝了一口袋細糧,割了五斤肉給老田頭送去。算是賠了睡了田寡婦這一回。

一個寡婦叫睡一回,竟值五斤肉?

軍堡裏尋常人家,到了過年的時候才舍得割一斤半斤的年肉。聽說溫緯給了一袋細糧五斤肉,都覺得老田頭賺了。

不愧是百戶,手面真大!

只是後來看著溫緯不再往田家去,男人們就動了心思。

自古便是,寡婦門前是非多。

老田頭一個獨腿老頭子,田寡婦一個弱女子,實在不能震懾旁人。便總有人半夜翻墻去摸田寡婦的門子。

有一回老田頭去打,叫人踹了當心一腳,躺了半個月,便叫這些人活活氣死了。

他一死,家裏沒了男人,那份餉銀自然不能給田寡婦。溫緯便多吃了一個空餉。

田寡婦的日子卻難過了起來。她家裏原有的幾畝地,早在哥哥們戰死,老田頭沒了腿之後,就漸漸賣掉了,只還剩下兩畝賣不出去的薄田,自己扛著鋤頭去侍弄。

那一天,旁邊地裏正耕作的鄰人一擡眼,看見光天化日的,田寡婦叫兩個男人捂著嘴給拖到小樹林裏去了。

一個百戶所裏就這麽多人,都是認識的。鄰人猶豫了一下,最終沒多管閑事。徑自回去吃午飯去了。

再回到地頭上的時候,看見田寡婦頭發散亂,坐在田埂上發呆,像個傻子。

鄰人嘆口氣,過去問:“沒事吧?”

田寡婦那眼神都是木木的,忽地站起來,轉身走了。

鋤頭都還在地裏呢。

鋤頭是一個家庭裏多重要的財產啊!就這麽丟在這裏不管了?

敗家娘們!

只是從這天之後,田寡婦不再下地,她開門迎客,做了半掩門子。

男人們圖新鮮,都去找她,起初一陣子,她的生意是很好的。後來漸漸也就那樣了。畢竟大家都窮,偶爾奢侈一回,也不能老奢侈。

黃媽媽跟溫夫人啐她:“她怎麽不去死!”

溫夫人心裏也不是沒想過,都這樣了,田寡婦怎麽就不去死呢?

她死了,多幹凈,多省心。大家都能活得痛快些了。省得她一想起來,就心裏堵得難受。

可田寡婦偏不去死。

她不太能說話,又沒人幫持,便常有男人欺負她,賴賬不給。

有一回溫夫人出門路過,便看到人們圍著,指指點點,還笑。

過去一看,田寡婦正跟一個男人拉扯。男人扯著她頭發踢她,她被扯得彎著腰面孔朝下,兩手卻死死地揪住男人的衣襟就是不肯放。

一問才知道,男人原答應了給一張大餅的,誰知道提上褲子就不認了,想賴。

都這樣了,她為什麽還不去死啊!

溫夫人心頭才閃過這個念頭,田寡婦仿佛感受到什麽似的,側起了頭,與她視線相撞。

那雙眼睛裏,野狗一樣的生命力驚了溫夫人。

——因為不想死,所以不去死。

是人,哪有想死的呢。

憑什麽叫人去死!

溫夫人嘴唇動動,終於咬了咬牙,撥開眾人沖過去,揚起馬鞭便一鞭子抽在男人臉上:“王三寶你是不是男人!一張餅你也賴!”

田寡婦放開了手。溫夫人將男人抽倒在地上,抽得他鬼哭狼嚎,滿地打滾地求饒。

溫夫人一腳踹在男人身上,怒喝:“去,拿兩張餅來給她!”

她是百戶夫人,甚至可以說,她才是這個軍堡裏真正當家做主的人。王三寶哪敢反駁,一瘸一拐地去取了兩張大餅給田寡婦。

田寡婦接過來,緊緊抱在懷裏。

溫夫人馬鞭一甩,攥住,在空氣裏劃了一個圈,對所有人說:“再有讓我看到這種狗屁倒灶賴賬的破事,先一頓抽,再雙倍賠給她!我話撂在這兒!誰不服站出來說話!”

自然沒有人敢站出來。

女人們眼中有忿忿神色,也不敢反駁百戶夫人。男人們訕訕,還有人道:“咱可沒賴過,就王三寶不要臉。”

溫夫人鞭子空抽一下,發出響亮的“啪”的一聲:“都滾!”

人們便作鳥獸散了。

只溫夫人始終不敢回頭看一眼田寡婦。

總覺得田寡婦在她背後好像在冷笑,令人毛骨悚然。

明明是個,麻木得像木頭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