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2/3頁)

陸夫人本一邊作畫,一邊與喬媽媽說話,說到這裏,聲音戛然而止,忽地怔住了。

喬媽媽看過去:“怎了?”

筆尖懸得太久,墨汁滴到了紙上,洇開了一片,毀了一幅畫。

陸夫人怔了片刻,忽道:“原來如此……”

喬媽媽凝視她。

陸夫人擡起眼:“還記得我剛生下睿官兒,老太婆到我房裏來的那一回嗎?”

喬媽媽眯起眼回憶,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她抱著睿官兒,特別高興,在屋裏走了一圈。待轉回來,忽地看著我,對我一笑。”陸夫人問,“還記得嗎?”

喬媽媽恍然:“哦,那次啊。”

她還記得這件事呢,因反常的事常令人印象深刻。她道:“你後來一直疑神疑鬼,好幾天,總是問我‘她為什麽笑’,‘她那笑是何意’。只當時她背對著我,我全沒看到,又怎會知道。”

陸夫人道:“我就知道她那一笑有含義,只想不到,竟到了今天才明白。她竟是在給我……下蠱啊。”

喬媽媽嚇了一跳,但隨即明白,“下蠱”不過是一個比喻罷了。

“怎麽講?”她好奇問。實在是那時候,老夫人抱著睿官兒背對著她,她看不到陸夫人說的那個笑,只看到了當時陸夫人半躺在床上,臉上露出了愕然不解的神情。

“她當年對我一笑,實是讓我毛骨悚然。只因當時你沒看到,她笑得是怎樣的怪異。”陸夫人道,“我今天終於明白了,她是在詛咒我。詛咒我也終將成為別的女子的婆母。”

任你清高,任你孤傲。遲早,也會作別人的婆婆。

也會想拿捏兒媳。

也會想讓兒子只與你親近。

不論你如何厭我,終有一日,你會成為我。

所以老太婆笑得那樣猖狂、快意。笑得剛生完孩子的陸夫人毛骨悚然,疑神疑鬼了好些天。

幸得喬媽媽在身邊日日安慰,精心地給她調養月子,才使她沒像一些婦人那樣,生產之後一直郁郁寡歡,像換了個人似的。

喬媽媽沉默許久,忽地冷笑。

“她以為……誰都似她。”她慈祥的面龐鮮少出現這樣的神情,“她可能不懂,一個人成為什麽樣的人,都是自己選的。”

陸夫人也擲了筆,淡淡道:“那就叫她看看,我——偏不像她。”

溫蕙因月事來了,睡了個午覺醒來,下午只老老實實縮在屋子裏看書。

如今銀線也學會雙陸了。屋子裏沒事的時候,她拉著青杏打雙陸,也十分熱鬧。燕脂也進來看,溫蕙拿點心給她吃,她十分開心。

丫頭們雖玩,也不敢偷懶。青杏贏了一局,便出去換梅香回來玩。她在茶房裏盯著爐子。

喬媽媽拿來許多調養身體的補品,還給了幾個方子,又好好囑咐了一通。溫蕙睡覺的時候,丫頭們已經將滋補的湯水熬上了。

待溫蕙喝到那湯水,已經是傍晚。陸睿忽然來了。

溫蕙道:“咦,你怎來了?”

陸睿敲她腦袋:“我怎不能來?”

溫蕙道;“沒人告訴你嗎?這幾天你的飯擺在你自己房裏。”

“說了,沒必要。”陸睿道,“不就是天癸來了?”

溫蕙從來沒跟任何男子談論過月事的事,大羞:“你怎能提這個!”

陸睿負著手,施施然轉身坐下:“原就是天地造化,陰陽自成。凡順天地之道者,無不可說。”

溫蕙氣惱:“別掉書袋!”

陸睿仔細看她臉色:“還算紅潤,可有腹痛?”

溫蕙瞠目:“你怎麽連這個都知道?”

陸睿這回不掉書袋了,道:“見過院裏的丫頭,痛起來臉煞白的。”

溫蕙嘆了一聲。因金針銀線,也都有腹痛。丫頭們都出身不好,從小受窮,便是到了溫家,冬日裏也要給溫蕙燒熱水,則她們自己碰觸涼水便不可避免,不像溫蕙有她們伺候冬日裏碰不著半點涼的。

溫蕙自己從不曾痛過,卻知道她們痛起來是什麽樣。

她道:“我不痛的,從來沒痛過,我身體好著呢。”

陸睿把手中一個錦囊放在榻幾上,起身坐到了溫蕙這邊,道:“腿伸出來。”

溫蕙便把腿伸過去。

陸睿將她小腿擱在自己膝頭,先握住她腳踝,在小腿內側自足踝尖往上三寸尋到一處,拇指忽地按下去。

溫蕙“嘶”地一聲:“好酸好酸好酸!”

那地方一按,又酸又麻,顯是個穴位。

陸睿道:“這是足厥陰肝經、足太陰脾經和足少陰腎經三條陰經交匯的地方,喚作三陰交穴。常常按按這裏,助氣養血,於女子天癸有益。”

他一邊說著,一邊給溫蕙揉按穴位,疏導血氣。

溫蕙忍著酸,道:“你怎麽什麽都懂。”

陸睿道:“書裏寫了。”

溫蕙奇道:“什麽書還寫女子天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