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擡頭的第二十二天(第2/3頁)

小旦幽幽咽咽的嗓子,在雨中絲絲縷縷的傳蕩開來,阿年忽然就感到一陣憂愁,似那閨中怨女般,這些日子裏,那些算計和迷惘,俱都點點滴滴的襲上心頭。

她不懼算計,只怕被丟棄。

等到雨停了,母女倆才踏著水、呼吸著新鮮的雨後潮濕泥土氣味,往家裏走去。

“阿年,葉家實在過於復雜,不然,咱們算了吧。”岑纓擡手拂去阿年衣角的潮濕水汽,“隨娘一起,咱們去南方,那裏的天都比這兒要藍一些。”

阿年怔了一下,才輕輕搖頭:“娘,您讓我想想。”

岑纓也不再多說,母女倆親近,卻也不算親近,岑纓心頭的愧疚這輩子都難以彌補,阿年是害怕離開這地方麽?

顯然不是,阿年只怕那些顛沛流離,會丟棄許許多多珍貴的友情,還有愛情,甚至自己。

離開玉京?阿年腦中瞬間就憶起周玄清清雋的臉,眸子深沉,初時終日都難得笑上一次。

直到此刻,她才恍然有了些情感的波動,從離開國公府到現在,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心裏有周玄清,卻一直不明白,他到底是怎麽走進自己的心。

是什麽時候,周玄清在她腦中這般的根深蒂固?不止是仰視,亦不止是那些和周玄清在一起時的小小竊喜。

最初的時候,阿年被點中,她還記得國公夫人說的話,直戳人心。

“這種妖媚貨色,不是良家,清兒你要不再挑一挑?”

阿年十七年的卑微生涯裏,從未被如此說過,她也是內心愛俏的姑娘,只瞪著一雙大眼,臉色都白了。

周玄清那時還是個如松柏新成般的翩翩少年郎君,只聽他嗤笑了一聲,面色沉靜,信首昂步,侃侃而談。

“無利而有大害者,君子自當避而遠之,母親,這丫頭眼神清明,相貌昳麗,我瞧著甚好,難道,母親不信兒子?”【2】

想到此,阿年臉又紅了些,那是第一次有人誇贊她,十七歲的小女子,也是喜歡聽人誇的,即便她並不是很願意去伺候主子。

阿年直至後來,都覺得那日周玄清的話,比任何時候的誇贊都要好聽,即便是芙蓉暖帳中,兩人情濃之時,那些親密軟語,都比不得那一日,周玄清大聲的替她辯駁——

說她,甚好。

尤其初初侍寢那日,國公夫人十分的疾言厲色,阿年渾身酸痛的跪在地上不敢發一言,是周玄清趕過去,將她牽了出來。

阿年在國公府這許多年,從來沒有人,會牽著她走出難地,她從小懂事,卻還是避免不了多余被棄。

仔細想來,周玄清雖冷冰,卻從未棄她而去,也從未利用過她。

二人像是真心換真心,周玄清不喜復雜,摸透了阿年的性子,才願意接觸。

還記得剛進長寧院的時候,她不是愛爭搶的性子,便時不時受到錦紋的欺負,比起那些婆子罵街似的謾罵,錦紋的欺負,就上升了許多。

錦紋是在內院長大的,熟悉那些齷齪手段,她會時不時暗暗的叫阿年吃虧,仗著她在國公夫人身邊的姑姑,叫阿年吃啞巴虧。

是周玄清和著他幼時見到的事,還有書裏的東西,一點一點的與她說,如何從中轉圜。

連那出在大小姐面前揭穿錦紋的把戲,其實也算是周玄清教的,不過阿年為了在國公夫人面前表忠心,才越過了周玄清。

更遑論那些紅袖添香,相依相偎喁喁私語的時候,周玄清對她,是傾注了感情的。

她的一切,可以說,都是周玄清塑造而成,時日不久,卻影響良多。

盡管不轟轟烈烈,可那些細微處的小事,最打動人。

阿年望著長街,悠悠的嘆了口氣,若是離開這裏,可真是應了那句戲詞,‘人遠天涯近’。

她的心裏,舍不得。

……

這處院子,母女倆已經住了不少日子,還未走近,遠遠便能瞧見街口的老婆婆在掃著台階上的積水,阿年跟在岑纓身後,慢吞吞的走著。

想完自己的心事,一時心緒有些難寧,卻依舊有些擔憂,方才那出戲,也不知現在如何了?葉繁星這一生,頗為不易。

也不知葉繁星會如何做,葉婉的生平,阿年是不太清楚的,只隱隱約約聽到有人說過,葉婉,本來應該叫鄒婉,而鄒家,上一代,那可是大周朝鼎鼎有名的正一品太師府。

此時葉家正亂糟糟一片,到底是需要一個女主子,葉繁星看著丫頭忙亂的樣子,只能怔怔的立在門邊。

大夫說,葉婉平日就憂思過重,心病難醫,此刻怒極攻心,氣血犯沖,狀況甚為危急。

恍惚間,好像回到了許多年之前,那時他還小,葉婉病的十分厲害,周季深便是這時候來的,在葉繁星看來,周季深便是那救人水火的大英雄,將他和葉婉帶出了泥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