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擡頭的第二天(第2/3頁)

阿年不等他說完,連忙打斷:“世子去了南邊?他前些日子不是才從南邊回來麽?”

卿風搖頭:“不知,大學士說清哥要過一陣子才能回來。”

阿年默默無語,周玄清去年秋日裏去了南邊,這次又去,還這般急,或許真的出事了,聽說那位阿祖,這兩年身子不好。

……

此時永城杜宅,連綿的黑瓦白墻,綠樹如茵,正院一間古樸厚重的屋內,正中央是一尊鎏金異獸紋銅爐,獸嘴裏正裊裊吐著安神香。

周玄清正坐在床邊,周玄寧也端坐在另一邊。

楠木架子床上躺著一位白發老人,頭下枕著高高的軟枕,身上蓋著厚重的綢被,鶴發雞皮,手如枯木,此時正閉著眼睛安眠。

周玄清安靜的等著,屋中還有一位中年男子,身形頗高,面目清朗,一身書生氣,見老人沒醒,便輕聲嘆息:“唉,你母親怎麽不過來?你阿祖一直念叨她呢。”

“舅舅,母親也是怕……”周玄清轉頭輕聲應道,“她一直覺得愧對阿祖,怕阿祖看到她,反而不好。”

杜安城又嘆了一聲:“你阿祖早就不怪她了,反而一直後悔,當年話說的太絕,讓你母親傷心而去。”

周玄清聞言,半晌無話。

母親心裏肯定是後悔的吧,若是當年好好的留在這,或許這一輩子,也能過的平安喜樂,而不是抱著國公夫人這位置,日日難過磋磨,暗自垂淚、虛度時光。

沒一會,床上的老人呼吸開始急促了起來,重重喘息了幾聲,才緩緩睜開了眼,渾濁的眼睛望了過來,擡起顫巍巍的手,口中張合半晌才有了聲兒:“言兒,言兒呢?”

言兒便是國公夫人閨名,周玄清連忙一把握住老人的手,輕輕換了一聲:“阿祖,是我,玄清。”

老人喉中呼嗬了好半天,渾濁的眼睛好半天才晃一下,幽幽吐出了一句:“言兒來了麽?”

“阿祖,母親她在玉京。”周玄清很是無奈,握著老人虛弱的手,只覺已是油盡燈枯。

“唉……”沒有再說什麽,似是用盡了力氣,老人一聲長嘆,悠悠忽忽的,在屋中回蕩,周玄寧早臉色泛白。

看著老人再次閉上了眼,周玄清等人便都出去了。

杜安城面色很是疲累:“父親這些日子只想見到你母親,哎,看來是等不到了,你母親,性子實在太倔了……”

周玄寧抖著唇道:“母親她,她也很苦……”

幾人默默無言,周玄清心中很是悲痛。

阿祖並不是親祖父,所以才喚做阿祖,卻比親祖父還親,幼時他被母親圈在院子裏,母親時常精神失控,不是對著他吼,就是莫名抱著他流淚。

後來是阿祖知道後,派人將他接了過來,那段日子,是他過的最安心的日子,也是從那時起,受了阿祖的熏陶,開始日日泡在書海裏。

阿祖說,‘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看幾本書,什麽事兒,也就都過去了’。

是阿祖給了他勇氣,更給了他無限的精神財富。

周玄清擰眉沉聲道:“阿姐,玉京距離永城有些遠,阿祖如今,等不了了。”

“那該怎麽辦?母親根本不敢來見阿祖?”周玄寧也很苦惱,時下之人頗重身後事,若是帶著遺憾離去,是兒女子孫大不孝。

周玄清也想不到什麽好辦法,只能沉默無言。

周玄寧此時細細看著周玄清,都說兒子肖母,周玄清其實是最像母親的,尤其是眉眼,桃花眼與母親如出一轍。

也是第一次發現,這小子如今比她高了這麽多,幼時她時常抱著他安慰,那時候他還小小一只呢。

又和周玄清耳語一番:“阿弟,如今,也只能這樣了。”

周玄清聽完滿臉抗拒,耳尖都紅了,忍著即將出口的拒絕對周玄寧道:“阿姐,這,這不行吧?”

周玄寧見不得他這幅呆樣,連忙揮手:“書呆子,你不去誰去?我跟阿祖沒有那麽親近,況且,阿弟,我實在見不得這親人離世陰陽分隔之痛,若是露餡了,阿祖該怎樣遺憾?阿祖對你最親近,你就去吧……”

……

杜安城聽說了姐弟倆的主意,只是無奈嘆氣:“如今,也只好這樣了。”

帶著兩人穿過花廊,又繞過一大片屋子,永城偏南,是個風景宜人、景致秀麗的地方,杜安城走到一處繡樓前,才停住步子。

“這便是你母親從前的閨房。”

杜安城推開門,屋裏絲毫看不出空曠,纖塵不染,滿滿當當的都是女兒家的東西,墻上掛了一根簫,窗下長桌上擺了一把古琴,周玄清看了許久,他都不知道,原來母親會撫琴。

“父親本來將這裏封了起來,可這兩年,卻又打開了,日日來親自打掃。”杜安城嘆氣,“我知道,他是想阿言了,我問他要不要給她寫信,他又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