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2/3頁)
這字是手寫的,字體雖然稚嫩,但一筆一劃能看出寫得很用心,幹涸的墨水微微凸出表面。
他心裏陡然一跳,往旁邊站了站,將那張厚紙露了出來。
這是一個信封,左上角寄件人那裏一串英文地址,是來自遙遠的某個國家。他剛才踩著的右下角是收件人,赫然正是他在龍潭山村小念書時的地址。
盧茸蹲下身,雙手握住信封兩頭,兩腳後退。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後,信封被他從夾層裏扯了出來。
這信封看得出年月已久,通身泛黃。可能因為路途遙遠,邊緣接縫處有些地方已經磨得起了毛。信封很平整,但四個角都看得出曾經有折痕,只是被主人細心地撫平了。
信封上蓋著大大小小的郵戳,顯示它經過了很多地方,最終沒有找到收件人,又被退回到了發出人手裏。
盧茸怔怔望著信封,良久後才蹲下身,用手指很輕地在上面摩挲。他看見夾層裏還有鼓起,便將信封拖到一旁,掀開那層布料往裏面看。
裏面還有厚厚一摞舊信封,從表面露出的字跡可以看出來,都是沈季澤以前寄給他,然後又原路退回去的。
盧茸盯著那堆舊信封,突然鼻子就有些發酸,視線也有些模糊。
信封中間夾了張薄一些的紙,顏色是粉紅色,和其他信封不同。他吸了吸鼻子,小心地將那張紙拖了出來。
上面不再是手寫字了,而是印刷的黑色字體,分明就是一張火車票。起始站為京城,終點站是一個遙遠的小縣城。
盧茸知道,從這個小縣城下車後,再乘坐一小時的班車,就可以去到龍潭鎮。
車次顯示這是一趟綠皮火車,而且是無座,下方的日期是多年前。算一算,應該是他小學六年級時的一個夏天。
那時候的沈季澤,也才十四歲。
盧茸似乎看到那名俊秀的少年,穿著幹凈的T恤短褲,擠在空氣混濁的車廂接頭處,就這樣度過了漫長難捱的三天兩夜。
他坐在自己的背包上,疲憊地靠著臟汙的車壁打瞌睡,餓了就買一桶泡面,費力地擠到水房接開水,再費力地擠回來……
盧茸呆呆看著車票,片刻後,有一滴水珠順著臉頰滑落,掛在小巧圓潤的下巴上,停滯幾秒後滴落下去,在他托著的車票上濺起一小點水漬。
他撩起睡衣下擺去擦拭,睡衣是絲綢質地,不吸水,便噙著眼底剩下的水痕,用嘴對著那處輕輕地吹,小心得如同在對待什麽稀世珍寶一般。
身後傳來一聲響動,箱子底部沉了沉,有人跳了進來。
接著,他手上的那張火車票被一只手取走。
盧茸低下頭站著沒動,聽任身後的人將火車票放在箱子裏,然後雙肩被握住,帶著調轉了個方向。
淚眼朦朧中,他被擁入一個寬厚溫暖的懷抱,一只手安撫地輕拍著後背。
盧茸的手慢慢爬上沈季澤的肩,難受地叠聲喚著:“哥哥,哥哥……”
沈季澤將下巴抵在他柔軟的發頂,發出聲似是無奈的嘆息,低聲回應道:“哥哥在。”
“哥哥,你當初去龍泉村找過我嗎?”
沈季澤也不再隱瞞什麽,坦然回道:“是的,我去找過你。”
“我們……我們村子都沒了,所以……所以你找不著我。”盧茸又是委屈又是傷心,忍不住有些哽咽。
沈季澤拍著他後背,溫柔地哄道:“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那你到了怎麽都不找我?雖然村子沒了,只要打聽一下就行了呀。我和爺爺就住在山腳的龍潭鎮上。”盧茸擡起頭,忍住淚意不解地看向他。
沈季澤臉上浮起一層別樣的情緒,似是尷尬,還有幾分羞赧。
他臉上很少出現這種情緒,想來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但瞧見盧茸止不住哭,終於還是別扭地開口道:“不是的,我知道你們村子遇到泥石流,也打聽過你的。”
“那是因為……因為什麽?”。
沈季澤低頭和他對視了幾秒,伸手蒙住他那雙眼睛,又親了親他鼻尖,說:“是我的不對,但是我也要原原本本的告訴你。”
盧茸聽他這樣說,也不再追問了,只將臉埋在懷中,在沈季澤低低的嗓音中,感受著他胸腔的震動。
從那個暑假後,沈季澤就對盧茸懷著種責任感,也打心眼兒裏覺得他就是和自己相伴一生的人。
隨著年歲漸漸長大,他並沒有因為懂事了就覺得那只是兒時的戲言。
盧茸更加固執地占據在心頭,讓他在情竇初開的年紀,也堅信自己已經心有所屬。漸漸地,那些所有對伴侶的向往和旖思,都給了那個遙遠地方的人。
14歲的那個夏天,沈季澤終於從父母那裏爭取到了機會,單身一人坐上了回國的飛機。
沈巖以為這個侄兒是回京城見同學,所以接到人後也沒在意。只在家裏留下個煮飯的阿姨,叮囑人自己先玩幾天,他辦完事就回來,然後趕著去了另一個城市的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