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第2/4頁)
財爺去村裏的廢墟上轉了圈,負手站立了半個小時,最後又搭乘那輛回程的順風車下了山。
盧茸沒有再提電話的事,上學放學做作業,和小狗玩耍,財爺膝前撒嬌,一切都恢復成沒有見過沈季澤之前的樣子。
只是在寒假來臨後,他每天下午三點,都會去鎮子頭站一會兒。
三點過會有一輛從縣城開來的班車到站,只停留幾分鐘,上下乘客後,班車就開往下一個地點。
盧茸風雪無阻地站在停車點旁邊,戴著一頂咖啡色的狗耳朵棉帽,套著厚厚的圍巾手套,盯著那些下車的人。
如果遇上天下雨,就會撐一把爺爺遞給他的小花傘。
停車點旁邊賣包子的小販都熟了,看到他就會打招呼:“盧茸,今天來得挺早啊。”
“不早了,只差十分鐘了。”盧茸嚴肅著一張小臉。
看到那輛深灰色的班車從遠方駛來,他眼眸都會發亮,小跑著迎上去,再跟著車往回跑,停在站台上。
他一個個去看那些下車的人,直到車門關閉,出發,消失在小鎮盡頭。眼裏的光芒終於黯淡下去,喚一聲:“小狗,回家。”
小孩帶著大黃狗,如同之前的每一天,順著回家的岔道,失落地慢慢向前。
很快就過年了,爺孫倆聽著電視裏的歡聲笑語,就著一桌子的菜,端起酒杯碰了碰。
“祝爺爺身體健康,非常非常健康,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健康。”盧茸端起梅子酒嘬了一口。
財爺笑得眯了眼:“好好好,就算為了我茸茸,爺爺身體也一定會健康。”
盧茸盯著杯裏那泓淺褐色液體,在心裏默念:“祝哥哥開開心心,非常非常開心,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開心。”
默念完後,又嘬了一口。
“你可別喝多了,等醉了就像小狗兒一樣耍橫。”財爺提醒道。
盧茸趕緊護住酒杯:“就這一杯,就這一杯。”
小狗趴在旁邊,很懶地啃著一塊肉骨頭,啃兩口又用爪子撥一撥。
窗戶上貼著紅窗花,可以看到天上有煙花炸開。屋外冷風陣陣,屋子裏卻暖洋洋的。
又是新的一年來臨了。
……
數年後。
夏日的中午,樹葉都曬得發蔫,只有蟬撕心裂肺地鳴叫。
拉著窗簾的屋內,電風扇對著床一直吹。床上的少年揉揉眼睛,頂著睡得蓬松的頭發坐起了身。頭發偏長了,末端稍有些卷曲,擋住了一點眼睛。
他穿著寬大的白色舊t恤,松松垮垮掛在肩上,被夜風吹出波浪的紋路。露出的修長脖頸和肩膀,皮膚白得發光。下面卻只穿著一條短褲,兩條細白的腿又長又直。
他穿上床邊的拖鞋,拉開了窗簾,對著突然刺目的陽光眯了眯眼,長而密的睫毛,拉成了一道弧線。
唰地拉緊窗簾,他關掉風扇推門下樓,拖鞋在水泥地面上敲得啪啪作響。到了樓下,打開冰箱,取出根冰棍咬下一大口,嘴裏嚼得嘎吱嘎吱的往外走。
大黃狗懶洋洋地伏在屋檐下,看見他後也沒動,只若有似無地甩了甩尾巴。
院子裏,財爺蹲在一株花枝旁,用手攏著下面的土,頭也不擡地說:“茸茸,把那把剪枝的大剪刀給我拿來。”
少年又啪嗒啪嗒地回了屋,片刻後,清亮悅耳的聲音響起,尾音還有些軟:“爺爺,剪刀放哪兒了?櫃子裏沒有。”
“就在窗台上擱著的。”
“唔,找著了。”
盧茸將剪刀遞給財爺,又蹲在旁邊看他剪枝,不時咬一口冰棍。
“走遠點吃,這聲音聽得我牙酸。”財爺說。
盧茸蹲著往後退了兩步,繼續哢嚓哢嚓。
財爺將一根曳出的花枝剪掉:“我牙齒酸呢,別在這兒,自己回屋看電視去。”
“又開始嫌棄我了。”盧茸嘟囔著站起身。
財爺眼底帶著笑:“你才知道啊?可嫌棄你了,見不得整天在眼皮子下晃。”
“就要晃,一直在這兒晃。”盧茸走到旁邊的凳子坐下,只是不再嚼冰棍,只用嘴吮著。
一陣風吹過,小院裏那棵銀杏樹葉子簌簌作響。
盧茸拍了拍碗口粗的樹幹問:“爺爺,你說我長得好,還是這棵樹長得好?”
“你長得好。”財爺說:“你大學都畢業了,這樹連小學都沒念過。”
盧茸仰頭看著樹葉,光線從縫隙灑落到臉上,映得一張臉唇紅齒白眉目漆黑,非常漂亮。
財爺問:“聽說你以前鎮中學的那幾個娃娃要出門旅遊,你要不要跟著一起去?”
“不要。”盧茸懨懨地說:“這麽熱的天,我才不想出門。”
財爺擡頭看他:“看你那懶樣子,就和小狗成天趴在屋檐下行不行?”
屋檐下的小狗聽到自己名字,倏地擡起頭。
“馬上就要去城裏找工作了,我想多陪陪爺爺。”盧茸一臉討好,話比冰棍水還要甜,還要熨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