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自打結婚後, 盧茸更加黏沈季澤,像塊糖糕般隨時粘他身上。

那袋大白兔快吃完了,沈季澤又給他買了一袋。直到某天半夜, 盧茸牙齒疼, 抱著腮幫子在床上哼哼,他那些大白兔終於暴露, 被財爺給收繳了。

沈季澤也連帶著挨了一頓批。

“不能讓你吃那麽多糖了。”第二天, 他掰開盧茸的嘴, 在陽光下看最裏面的一顆蛀牙, 面色嚴肅地說。

“嚶——”

“不許!”

沈季澤學校比盧茸就讀的村小開學早,很快就到了必須回京的時候。

早在前幾天,盧茸就開始悶悶不樂,財爺在飯桌上問沈季澤學校的事情,他丟下筷子就開始抽抽搭搭的哭。

“你這孩子, 又不是見不著了, 小澤哥哥以後也能來這兒玩。”財爺說。

又對沈季澤說:“只要想來玩,就算你小叔回了城也沒事,坐個大火車就到了縣裏, 爺爺去縣裏火車站接你。”

沈季澤用筷子撥弄著一條菜葉,嘴裏應了聲:“知道了,爺爺。”

當天晚上, 財爺在廚房忙碌,從屋梁上取下兩塊黃澄澄的臘肉,用塑料袋包好, 讓沈季澤帶回京城。

“你爸媽可能沒吃過龍潭山的臘肉, 帶回去讓他倆也嘗嘗鮮。”財爺又在塑料袋的縫隙處塞上一條豬舌和幾段臘腸。

“爺爺您別裝了, 留著自己和茸茸吃。”沈季澤說。

“我們還有呢, 等天氣涼下來又要做今年的新臘肉了。”財爺繼續往裏塞,直到袋子鼓鼓囊囊的再也塞不下為止。

沈季澤在簡陋的浴室裏洗完澡,回到臥室時,看到盧茸正側躺在床裏,沒精打采地用手指摳著篾席。

等他上了床,盧茸轉身攬腰,將臉貼在他脖子上。

發絲在沈季澤脖子上柔軟地蹭,帶著毛茸茸的觸感。他摟著盧茸肩膀拍了拍,又伸長手扯過床尾的短褲,將裏面的錢都掏了出來。

他將那幾十塊零錢重新塞回褲兜,幾張大鈔都遞給盧茸:“給。”

盧茸不明白他的用意,驚詫地擡起頭。

“這些錢你拿著,平常買糖——不準買糖,買本子鉛筆用。”沈季澤說。

盧茸震驚得語帶結巴:“這,這麽多錢,我買不了這麽多本子鉛筆,那要寫多少字?”

“那也拿著,你不說過想給爺爺買新鞋嗎?現在就可以去給他買鞋了,剩下的留著當零花錢。”沈季澤拉過他的手,掰開細細的手指,將錢放到他手心。

盧茸慌了神,燙手似的將錢往他手裏塞:“我不要,而且爺爺知道了會打我的,我才不敢要你的錢。”

沈季澤沉下臉:“你不要我給你的養家費?”

“什麽?”盧茸不明白養家費是什麽。

沈季澤耐心解釋:“結婚以後,我就要給養家費,明白嗎?我現在身上就這麽多,但是你放心,以後每個月的零花錢我都會省著花,然後給你郵寄過來。”

“如果怕爺爺說你,就藏起來收好攢著。你別擔心,這不是外人給的錢,是我給你的養家費,所以必須得拿著。”

盧茸略一思忖,明白了。

村裏好多男人出去打工,他們的老婆隔段時間會收到匯款,那就是養家費。

那些老婆收到錢,從來不會覺得不該拿,很理直氣壯,大嗓門從村頭嚷到村尾,生怕別人不知道,應該是件很值得炫耀的事。

自己是哥哥的老婆,那麽收下這養家費,也是必須的。

盧茸心潮激蕩,漂亮的眼睛也蒙起了霧氣,眼珠子蘊得更深更黑。

結婚真好啊,有老公真好啊。

沈季澤也在琢磨,每天的零食都不能吃了,早飯就在家裏吃,班裏流行的小玩意兒也不買,全部省下來寄給盧茸。

結婚好累啊,做老公好累啊。

但是結都結了,還能怎麽樣呢?只求快點長大,可以多掙些錢。

兩人就依偎著躺在床上,有句沒句的小聲說話。

“明天就要走了,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和鹿戰士告別。”沈季澤臨睡前惆悵地嘆道。

盧茸在他懷裏動了動,也不知道聽見了沒有。

夜深了,整個村子都陷入沉睡中,沈季澤覺得耳朵被什麽撥動,癢酥酥的。

他認為是盧茸,迷蒙道:“快睡,別鬧。”

話音剛落,又有溫熱濕潤的舌頭在舔他臉。他先是認為是小狗,但又覺得不太像。

小狗雖然叫小狗,其實是條大黃狗,舌感粗糲,舔起人來熱情火辣,恨不得把所有口水都蹭人臉上。

但這觸感明顯不同,細滑輕柔,小心翼翼中帶著試探。

沈季澤猛然睜開眼,和面前一雙距離不足兩寸的大眼對上了視線。

大眼看到他醒來,也不驚慌,只稍退少許,顯出一張眉清目秀的鹿臉。

沈季澤屏住呼吸,靜靜地看著小白鹿。

小白鹿歪了歪頭,對他抿唇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