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向坤的字

向坤覺得自己的意識現在就像個廣播電台一樣,一不小心功率太大了,就容易把自己的情緒“廣播”給周圍的人。

而本來一個個正常人應該是沒有接收廣播信號能力的卡帶機,都只是播放著自己錄制的卡帶。

但向坤卻不知道用什麽方式,強行把自己廣播的內容給“灌”到了這些卡帶機裏,還讓他們以為被灌注的內容,其實是他們自己錄制的。

這個“廣播”的能力,就是他的“情緒同化”。

而且相比起廣播電台,他更像是一個網絡服務器,不單發送數據,還能接收反饋。

之前他接收到反饋的前提,都是自己先發送出“數據”。

比如“投影俱現”,先讓對方被自己情緒同化,然後對視後讓對方看到自己想象中的“投影”,這時候對方反饋回“投影”的畫面。

但從那八臂八眼木雕的感應來看,向坤卻是在感應的同時,就已經獲得了木雕周圍不知道是誰的情緒感知。

就好像他這個服務器,直接黑到了別人的主機裏,雖然只是看到了些無關緊要、比如桌面圖標布局之類的信息,但這個事情本身,就意味著很多東西,足以讓他大感興趣了。

只不過從車上感知到一次那種不屬於自身的情緒後,接下來他再怎麽感知,都只能隱約地知道自己和那八臂八眼木雕有聯系,除此外什麽信息都沒有,不論是木雕的位置,還是它周圍的情況,一概不知。

向坤撓了撓頭,愈加的想不通:我到底對那木雕做了啥?

既然不是建立“超感聯系”,那我究竟是怎麽把它變成了這種類似一個情緒感應跳板之類的東西?

是只有雕刻才行,還是其他的方式也可以?

又和那些與他建立了“超感聯系”的雕刻工具有沒有關系?

向坤起身,開始翻箱倒櫃起來,他以前有寫毛筆字的習慣,之前春節回來的時候還拿出來隨便寫過幾個字。

找出一大卷用來練習的毛邊紙和狼毫、墨水,扔到書桌上鋪開,向坤卻沒有立刻關上櫃子,而是翻出了一沓塞在櫃子最下面的宣紙。

那些宣紙全都寫了字,明顯是向坤很久以前寫的。

他是小學二年級的暑假開始練毛筆字的,但沒有上什麽書法班。當時因為父親在銅石鎮工作的原因,他們全家都住在鎮上。

他們住的平房宿舍隔壁,有個七十幾歲、喜歡書法的老大爺,沒事就會在自己屋裏寫毛筆字。

而那段時間向坤剛搬到鎮上,人生地不熟,所以也是有些無聊,剛好看了部電視劇,裏面有個年輕俠客書法寫得很好、很帥,於是也萌生了學書法的想法,那大爺又特別像世外高人,就跟著學了起來。

但老大爺沒教他什麽復雜的技法,就是教他寫一個永字,然後寫了整整一個暑假。

向坤後來也是挺佩服自己的,居然反復寫一個字這麽無聊的事情也能堅持下來。

暑假後,老大爺被家人接到北方去了,說是過幾個月回來,再繼續教他其他的東西,讓他這幾個月把“永”字寫好。

於是向坤閑的時候就拿毛筆出來寫幾個永字,寫得非常慢,跟在刻字似的。

但沒想到的是,他和老大爺那一別,就成了永別。老大爺病逝在了北方,而向坤直到兩年後才知道這個事情。

從此後,並沒有系統學過書法,沒有臨過什麽字貼的向坤,就經常拿紙筆出來,單單就寫一個“永”字。

到了中學後,他自然而然地開始寫其他的字,想寫什麽寫什麽,一手毛筆楷書居然也都寫得還湊活。

而且很神奇的是,他毛筆字寫的還行,但用圓珠筆、鉛筆、中性筆寫字,卻就比較醜了,怎麽也練不過來。

很可能是因為他寫毛筆字習慣寫得很慢很慢,而正常用硬筆書寫,怎麽也不可能一個字寫半分鐘。

向坤一張張看著那些自己年少時寫下的字,回想著寫下那些字時的心境。

最後一張翻過後,向坤看著那上面的字,輕輕念出來:

“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

那是高二的時候,剛剛和一群網絡安全論壇上的網友,一起搞掉了幾個發布反華言論的外國公司主頁,把他們的首頁替換成了五星紅旗。

那時候的他,感覺自己相當牛掰,豪情萬丈,胸中一腔熱血,對未來也是充滿了希望。

不過,這也是他最後一次寫下這種抒發情緒的毛筆字。

在那之後,他每次回家來,即便想起來隨手練練字,也只是用毛邊紙隨便寫寫,寫什麽都無所謂,寫過就扔了。

看著那二十個字,雖然單純從書法的角度來說,完全不值一提,但卻可以清楚地從字上感受到,自己當初的飛揚和朝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