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獵隼 舌尖掃過了祁炎……

崇政殿中, 獸爐熏香裊裊,寧靜非常。

“三皇姐怎麽有空,來陪朕下棋了?”紀昭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連黑子的棋格落錯了都沒發現。

紀初桃嘆了聲,一手撚著白子, 一手托腮, 腦中回想起與紀昭一同長大的點滴, 若有所思道:“瓊林宴後, 府上拜帖不斷,有官宦命婦的宴席邀請,亦有文人士子以詩賦自薦, 求名求利,不勝其煩,索性來皇上這兒求個清凈。”

她其實, 是擔心紀昭的狀態。

科舉舞弊案那顆釘子, 似乎對他的刺激頗大。

紀昭全然不知她的擔憂,只道:“三皇姐連續主持幾次大宴, 臨危不亂,化險為夷, 又在瓊林宴上才驚四座,如明珠褪塵,光華耀世。想求三皇姐辦事之人,自然很多。”

紀初桃頷首:“我一介不理朝政的帝姬, 周遭尚是如此, 皇上這等身居高位之人,身邊搖唇鼓舌的人就更多啦!人心復雜,若不能心如明鏡, 就會被人牽著鼻子走,迷失方向。”

聞言,紀昭失神,愣愣地看著面前清澈明麗的少女。

紀初桃仿佛只是隨口感慨一番,撚著袖袍落下一枚黑子,笑道:“阿昭,該你了。”

有時候,真讓人羨慕她的自在無憂。

紀昭緊緊攥著白子,望著滿盤黑白交錯的棋局,哭喪著臉道:“三皇姐,你的棋明明就要贏了,為何每次都避開制勝的關鍵一招,吊著朕跑?”

堵死他的棋路,又在取勝的前一招避開。不斷給他希望,再堵死……

如此數次,紀昭已是輸了心態,舉棋的手遊移不定,悶悶道:“這樣的棋路,簡直就和……”

簡直就和紀妧的招數一樣。

紀初桃看著紀昭,放緩聲音道:“我的棋是大姐教的,阿昭忘了麽?”

她微微一笑,望著挫敗的少年溫柔道:“阿昭,你要明白,以大姐的手段和能力,她若想取而代之,何必等到你長大成人、羽翼豐滿?早在父皇仙逝那會兒,就該動手了。”

紀昭猛然擡頭看她。

紀初桃不同於紀妧的疏冷威儀,她永遠都是輕快溫和的,嗓音嬌軟,不帶絲毫說教或是壓迫,如流水漱玉。

這樣幹凈的人,點破內情的時候便格外讓人心慌羞慚。

她並不打算擊倒小皇帝最後的自尊,只輕輕嘆道:“以前我和你一樣不懂,後來漸漸明白,笑臉相迎的未必是真心待你,惡語相向的也未必就是仇人。有時候,看懂一個人真的太難了。”

紀初桃走後,紀昭獨自面對那盤未下完的棋局,久久沉思。

直到一名大宮女悄聲進來,立於一旁喚道:“陛下。”

紀昭認出了宮女,收斂動搖的心神,道:“何事?”

“先生知陛下苦惱,特讓奴婢給陛下帶句話,盼為君分憂。”

大宮女走近一步,俯身低語道,“大公主有左相褚珩,故而朝中文臣為大公主馬首是瞻。唯獨兵權這一塊,大公主始終不曾吃下……陛下若想親政,讓世人刮目,何不從武將入手,建立自己的勢力?”

而大殷握有兵權的武將,只有一個人。

“祁炎……”紀昭咀嚼著這個名字,腦中不由劃過紀初桃明麗的笑顏。

的確,若能讓祁炎心甘情願為自己所用,想必就算是長姐紀妧,亦會對自己刮目相看!

他急切地想要證明自己的能力,想要將原本就屬於自己的權利握在掌心,仿佛這樣才能讓他睡得踏實些,以至於走了太多彎路,卻忽略了眼前的捷徑——

祁炎還未官復原職,紀初桃做不到的事,他可以做到。

思及此,紀昭握了握拳,眼中浮現些許篤定。

與此同時,長信宮。

秋女史垂眉斂目而來,入了殿,行至紀妧身邊幾番耳語。

紀妧將崇政殿那邊的動靜盡收耳中,聽罷,冷淡道:“不必管,由他們去。”

見紀妧不為所動,秋女史似有憂慮,“殿下明知有人作祟,何不乘勝追擊,一網打盡?”

紀妧嗤笑一聲:“若是本宮將事情都做了,那要皇帝有何用?總要留些臭魚爛蝦攪混水,皇帝才會有危機感,省得整天疑神疑鬼,將刀劍對著自家人。”

秋女史道:“奴婢鬥膽直言,殿下一心磨礪皇上,他未必領情。若是脫離掌控,只怕他反過來對殿下您不利。”

“你見過幼獸長牙麽?”紀妧問了個毫不相幹的話題。

秋女史怔愣,老實道:“奴婢寡聞,不曾見過。”

“在幼獸長出森白的獠牙前,見著什麽東西都要咬上一口,咬著咬著,牙齒才會越發鋒利。”紀妧說著,微眯著鳳眼。

那小子越是急於脫離她的掌控,反倒越證明她的教育是成功的。

至於咬錯了自家人,狠狠教訓幾頓便好了。

……

紀初桃回到府中,便見祁炎扛著一捆樹苗不知從何而來,上百斤重的東西,他扛得就像是棉花一般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