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番外

地下總是陰暗的, 沒有光,潮濕逼仄。水滴從巖壁上落下來,發出滴滴答答的響聲。年邁的宇智波斑坐在六道魔像前, 歪著衰弱的身體, 用沒有被頭發所遮蓋的眼怔怔地打量眼前的黑暗。

那個被他救下來的男孩似乎終於鬧夠了, 累了, 不再大喊大叫, 試圖從地上爬著逃跑,而是在床上沉沉地睡著了, 鼻子裏還吹出兩個氣泡。

白絕在看守這個男孩, 順道瞧一瞧他的傷勢——男孩被石頭砸沒了半邊身體,若非有柱間細胞保命,這個叫做“帶土”的男孩, 絕無活命可能。

“哎呀呀,這個家夥可真能鬧騰啊……”白絕看著睡得鼻子冒泡的帶土,不由感慨起來, “真是好久都沒有這麽熱鬧過了, 畢竟斑大人一向喜歡安靜……”

喜歡安靜?

年邁的斑向後仰去,心裏有輕微的嘲諷。

他也並非多麽的喜歡安靜, 而是處於瀕死之際,不得不如此安靜罷了。

現在的他, 早就褪去了年輕時的威名與強盛,只余下一身的羸弱與衰慢,白發蒼蒼, 看起來和普通的老頭子無異。沒有人會猜到, 他就是曾經與柱間共同創立了木葉忍村、被譽為傳奇一般忍者的宇智波斑。

白絕有些聒噪, 喋喋不休地抱怨著帶土的不是, 指責這個不懂事的小家夥竟然在地上彈來彈去,還試圖用頭撞自己。斑懶得聽這些話,倚靠在椅背上,慢慢地回憶起了曾經的事。也許人上了年紀就是這樣,情不自禁地會想起那些曾遇到過的人、曾遇到過的事。

那些面孔啊,聲音啊,也曾如此鮮明活潑過,但如今全都褪了色了,成了一道道的霧,不仔細想,便隨時會模糊了去。

他想起自己的弟弟,宇智波泉奈;曾經的宿敵,千手柱間;早早逝去的父親,宇智波田島,還有……

斑想起了沙羅。

沙羅。

他在心底咀嚼了一下這個名字。這個名字本該爛熟於心,現在他卻覺得有些陌生。這不怪他,因為實在是太久沒有人和他提起過這個人了。蟄伏於地下的這些年自不必說,這裏根本沒人會和他說話;而曾經在忍村時,也只有柱間會和他說起這個名字。

“要是沙羅還活著的話,現在也許嫁人了吧?”

某一次,柱間望見窗外經過的年輕女子,不小心怔怔地說出這句話來。等說完了,又立刻收了聲,轉開話題去“剛才說到哪裏了?其他村子的來信……”就像是不曾忽然說過這麽一句話似的。

那時,斑原本想說“沙羅如果活著,那也和我們一樣漸漸老去了,不會是那樣年輕的女人的”。

沙羅死的時候是十九歲,被泉奈用火遁擊中後力竭墜落山崖。據說人找回來的時候,半條手臂被貪食的禿鷲啄沒了。在有戰亂的地方,食腐的鳥類所處可見,等著戰爭短暫結束時沖向屍體大快朵頤。很慶幸,扉間和柱間很快就把她找回來了。但她也永遠不會再醒來。

其後,為了報仇,扉間又殺死了泉奈,斑又險些殺死了扉間。這樣的復仇,帶來的是更多的痛苦與仇恨。

但是,誰也不知道命運是怎麽回事,原本不死不休的幾個人,在數年後的一場大戰後,終於握手言和,一起建立了木葉。

這個忍村是屬於千手與宇智波的,但有些族人卻再也無法看見這座象征著和平的村子了。比如死於飛雷神斬的泉奈,比如沙羅。

沙羅死後,扉間再沒提過她,就像是不曾有過這個妹妹一樣。但斑知道扉間曾是最疼愛沙羅的兄長。他是兄長,更如父親一般,嚴苛且溫柔。

這一切並非是斑的猜測,而是沙羅親口告知他的。

“扉哥啊……雖然總是板著一張臉,把女孩子們都嚇跑,對我也怪兇巴巴的,還總把‘邪惡的宇智波’掛在嘴邊……但他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

沙羅曾笑嘻嘻地這樣對斑說。

這些話說出來,旁人也許無法相信,就連柱間都覺得不可思議——斑與沙羅,本該是敵對的二人,怎會和平地閑聊說話?更何況是這樣親昵的話。

他們不知道的是,斑與沙羅,也曾有過一段算作和平相處的時間。

斑還記得,那是戰爭停止之前的某個秋日,他護送大名前往別國,在路途中遇到了同樣在護送委托人的沙羅。

那時,斑還以為沙羅是個男子——從小到大,沙羅都以男孩的形象示人,斑從未懷疑過這點。

千手與宇智波相遇,本該一見面便拔刀以對;但是,沙羅卻說“你也在執行任務,我也在執行任務,不如互相給個方便。”

那時,斑很理所當然地以為,是因為沙羅的實力在她的兄弟中算最弱的那個,不足以與他匹敵;為了全身而返,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好在斑也並不想多事,不願與千手的人打起來——勝負倒是其次,驚擾了大名卻是個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