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二更)

白歷很清楚自己在做夢。

畢竟白老爺子已經嗝屁了很多年,現在還能在訓練場把他揍得嗷嗷叫實屬不正常。

傍晚的天色是令人慵懶的暖橘色,爺孫倆在訓練場隨便找了個角落就地坐下,白歷擰開營養液,跟白老爺子抱怨天天喝這東西嘴裏淡出個鳥,被白老爺子的鐵掌扇了一下後腦勺。

“你都死了多少年了,”白歷說,“怎麽還這麽揍我?!”

白老爺子大笑:“我死的不能再死,你也是個孫子。”

白歷琢磨著這話怎麽像是在罵人,對白老爺子的不滿達到了一個巔峰:“我要是能自己選,我就算是投不成胎,從樓上跳下去摔死,我都不當你們老白家的孫子!”

這話導致他又挨了一頓打,還是熟悉的訓練場,白老爺子熟悉的挽袖動作,熟悉的硬漢教育,結結實實地揍了白歷一頓。

揍完夢還沒醒,爺孫倆並排坐著看夕陽。

很久之後,白歷小聲說:“你要是多活兩年就好了。”

白老爺子沒吭聲,隔了一會兒才說:“老子難道願意早死?”

“也是,”白歷說,“還沒我頂用呢。”

這回白老爺子連揍他都懶得揍了。

“哎,”白老爺子看著暖色的天空說,“你知道你為什麽叫白歷嗎?”

白歷沒好氣:“那不是你隨手翻古地球資料查的嗎?起這麽個破名。”

“翻了一天呢,你尊重一下老子的勞動果實行不行?”白老爺子說,“字是翻來的,但也是覺得適合才給你起的。”

白歷側頭看看他。

“我一看見你,那麽小丁點兒人,不知道怎麽著,就覺得你小子這輩子要經歷很多不怎麽開心的日子,”白老爺子比劃了一個嬰兒大小的長度,“我希望你強大有力,能對抗世界上的蠢貨。希望你堅強勇敢,經歷過的痛苦最終會成為你的榮耀。”

白歷搞不清夢裏的白老爺子到底是他自己幻想出來的一個安慰,還是真的有這個人。

他向後撐著地面,兩條腿伸長,不做聲。

“‘經歷’是時間留下的痕跡。”白老爺子說,“我希望你經歷過一切,依舊可以一往無前。”

白歷扯扯嘴角:“真看得起我。”

“你做的不錯。”白老爺子說。

傍晚起了風,但天氣很好,溫暖舒適。

白歷又說:“還‘堅強勇敢’,你咋不直接給我起名叫白堅強呢?”

“啊這個,”白老爺子說,“祖宗裏有一個叫白堅強了。”

白歷:“……”哦。

看到白歷吃癟的表情,白老爺子哈哈笑道:“而且堅強多累,必要的時候堅強就得了,一輩子堅強還是算了吧。”

就算是夢裏,營養液也很不好喝。爺孫兩個沒再說話,白歷的頭逐漸低了下去,再低下去,最後埋在了膝蓋上。

“我好想你。”

白老爺子拍了拍他的後背:“雨季結束了,以後都會好的。”

然後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摸了摸白歷的腦袋。

鐵掌把白歷的腦袋扒拉的跟個球一樣晃蕩。

白歷再伸手去扯白老爺子的衣角,手伸出去卻抓了個空。

這一個空之後他睜開了眼。

白歷最後的記憶是被擡上醫療車,腿太疼,連帶著渾身沒勁,血水順著傷口淌了一路,陸召的手捂在上面也沒用,最後有人給他打了鎮痛針,藥效起效時他也跟著沒了意識。

映入眼簾的是頭頂醫院的天花板,沒有開燈的昏暗房間,雨聲嘩嘩,連消毒劑的氣味都和噩夢裏一模一樣,但白歷並不恐懼。

他聞到了熟悉的青草味。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這一覺很漫長,很舒服,就是睡多了有點兒僵硬。白歷側過臉,陸召趴在他手邊,身上的衣服已經換了,看不到腰部的傷勢。

白歷碰了一下陸召的頭。

輕輕一碰,陸召就猛地坐起身,一下握住白歷的手,另一只手摸上白歷的額頭量溫度。

“別激動,”白歷啞著嗓子說,“嚇我一跳,你腰上的傷怎麽樣?”

陸召的臉色很差,蒼白疲倦,眼裏布滿血絲,搖搖頭表示沒事,開口的聲音跟八百年沒喝水似的:“我喊老鄭。”

床頭就有呼叫器,沒多久老鄭就帶著護士匆匆趕來。

簡單詢問了幾句,老鄭的表情不是很好,但沒多說什麽,只讓白歷先休息。

窗外大雨仍舊在下,天色昏暗分不清時間。

“包紮了沒?”白歷問,“你就坐這兒?坐了多久?”

“包了。”陸召始終握著他的手,“沒多久。”

白歷左右看了看,這是獨立病房,就他一個人住,他的左腿被機器固定,估計是打了鎮痛針,這會兒只有鈍鈍的輕微疼痛。

“什麽時間了?”白歷又問。

陸召頓了頓,還是回答:“十八號下午,六點十分。”

白歷打敗唐開源的那天是十七號,他贏得了決賽的資格,而決賽本該在十八號上午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