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可能是這次投胎的時候撞過腦子,白歷覺得自己活得很矯情。

這種矯情主要體現在他越來越活在一個狹小的範圍內,腿殘了之後就跟人廢了一樣,變得挺聽不得人提他身體上的殘缺。

人一旦矯情起來就沒完沒了,白歷偶爾在深夜想起這一茬,都會被自己的自怨自艾給膈應的夠嗆。

他覺得自己得活得跟別人不一樣一點兒,別人腿殘了就站不起來了,他就硬能站起來,還能跑,還能跳,還能把人氣的嗷嗷叫。別人受不了,他就硬能受著,別人放棄了,他非得咬牙挺著。

白歷就想跟所有人說他沒事兒,他好得很,白大少爺依舊風風光光,還是那個能輕而易舉就幹出大事被人仰視的貴族公子哥兒。

但所有人都還只是看著他的腿。

白歷想不明白,他這個人是渾身上下就剩一條腿了還是怎麽著。

現在陸召也提他的腿,白歷剛睡醒的大腦立馬就沒了別的想法,只想縮回毯子裏。

他不想聽,也不想說。

白歷的手用了點兒勁兒,一點點從陸召的手裏往外抽,陸召的手沒動,就那麽保持著握著的姿勢,等白歷的手抽出了大半,陸召才像是回過神,擡起頭看了一眼白歷。

黃昏的光線並不清晰,但陸召的這一眼卻明晃晃的,往白歷的神經上扯了那麽一把。

白歷的手停了,沒再繼續往回抽。兩人貼在一起的皮膚起了一層細細的汗。

氣氛挺尷尬,也有點說不出的意味,白歷覺得自己可能是真單身久了,對這種場合竟然有點兒應付不了,想說點兒什麽,又說不出來。

倒是陸召先開口了。

語氣還是很平靜,陸召說:“再抽試試?”

白歷立馬想起年幼時候白老爺子揍他前一秒時候的模樣,光是這個語氣就能讓白歷汗毛倒立,他意識到自己錯了。

陸召看他那一眼,跟曖昧無關,可能跟殺氣沾點邊。

“握,您握!”白歷當時就把自己的手往陸召手心裏狠狠一塞,“誰抽誰孫子!”

陸召五指一緊。

白歷大叫:“別掰!爺爺,錯了錯了!”

以前還叫哥哥,這會兒就是爺爺了。陸召家庭地位直線上升,相信再過不久就是白歷的異姓祖宗了。

陸召被他這一嗓子叫的嚇一跳,本來還沒想到要給白歷的手腕子掰一家夥,讓白歷這麽一提醒,倒是覺得這麽整也不錯。

正好能泄泄他心頭那股無名火。

其實陸召這會兒也不會真掰下去,白歷要是非得抽手他也沒什麽辦法。雖然只是臨時標記,但至少在標記消退前,白歷的信息素對陸召都有極大的壓制力。

他們兩個都心知肚明,但白歷除了剛才有點兒情緒起伏帶動的信息素波動外,陸召沒感到任何壓力。白歷真的挺好。

陸召感覺自己跟白歷在一塊兒,是真的越來越沒脾氣,他又捏了一下白歷的手。

白歷立馬繃緊身體,閉著眼把頭扭到一邊,手倒是真沒抽回去,一副等待處刑的狗樣子。

“沒掰,”陸召哭笑不得,“就這?”膽兒就這麽大點兒?

白歷這才看了一眼自個兒的手,發現真沒怎樣,他一開始還以為自己沒感覺疼是因為直接給掰斷了沒反應過來呢。

“我靠。”白歷罵了一句,覺得自己像個傻狗,沒忍住笑得不行。

陸召也被帶得翹起嘴角。

兩人不知道為啥就被戳了笑點,好一通狂笑,黃昏的余暉徹底落了下去,夜晚到來,落地窗外帝國的燈光亮如星火。

陸召幹脆坐在了地上,就挨著沙發,視線跟白歷平齊。

“我沒別的意思,”陸召說,還是很平靜,主要他也不會別的方式能讓自己顯得柔和點兒,陸召就不是個柔和的人,“白歷,我沒想怎麽樣。”

活了這麽多年,陸召沒想過怎樣才能顯得自己溫和一點兒。他長這麽大,所有的能耐都用來讓自己顯得強大彪悍,omega的天性都能被他抹去的七七八八,就這還嫌不夠叼呢,哪兒有功夫琢磨怎麽跟人溫和些。

這會兒陸召能模仿的溫和,就只剩下白歷了。

就像標記那天白歷半跪在他身前,努力縮著膀子讓自己看起來沒什麽威脅性一樣。那時候陸召覺得白歷縮肩低頭的模樣像他常發的那個表情包,就是那個爆哭的狗狗頭。

白歷沒吭聲,隔了幾秒才“嗯”了一聲:“我知道。”

怎麽會不知道呢,這可是陸召。

想什麽就說什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陸召就這脾氣,要不這樣就不是陸召了。

陸召又說:“我問了,你不想說就不說。我就是想問。”

這話要是換個人說,白歷肯定上去就是一拳。這可給你橫不行了是吧,還想問就問。

可這話從陸召嘴裏出來,白歷就沒動靜了。他知道,陸召這意思是他想問,也知道會讓白歷不舒服,所以他不需要白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