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2頁)

喬阿婆曾是個富家小姐,即使落魄也是體面人,總是穿一身舊旗袍,頭發梳得整整齊齊。小孫子更是被他收拾得幹凈妥帖,饒是穿著打補丁的破衫舊衣,那張小臉也永遠白凈漂亮,誰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城寨裏的孩子成日都跟泥蕩裏滾過的潑猴似的,陳迦南哪裏見過這樣漂亮的小人。那時他跑去聽人說書,聽到三國演義,別的沒記住,就記住裏面有個美人叫小喬。他覺得這個稱呼很適合喬文,於是天天一口一個小喬叫了下來。

除了容貌好,喬文還有一大特長,就是三天兩頭得病上一場,像個瓷器做的娃娃,仿佛手一捏就碎,風一吹就倒。

這樣的小人兒在弱肉強食的城寨裏,自然是要受欺負的,陳迦南就自發地成了他的保護神,誰要敢欺負他的阿弟小喬,就得吃上他的一記大拳頭。

喬文自然也依賴他,兩人從小親密無間地長大,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

喬阿婆畢生心願就是孫子有朝一日能走出城寨,重新做回體面人,所以省吃儉用將孫子送去外面的教會學校念書,悉心教育他出淤泥而不然。

喬文雖然長在城寨,品性卻十分高潔,對城寨的肮臟事很是不以為然。一旦發覺陳迦南做了什麽壞事,必定要對他一凡痛斥和教育。

因而陳迦南但凡幹點缺德事,一定會背著喬文。他皮肉糙面皮厚,不怕打不怕罵,就怕惹喬文生氣。因為喬文身體差,慪上一場,指不定就得在床上躺兩天。

前年知道他加入了和興社,兩人大吵一架,吵完喬文就躺下了,陳迦南衣不解帶伺候了一禮拜才將人伺候好。

就這麽玻璃人兒,若是被他知道自己為了給他籌藥費來殺人,只怕會直接氣得去見閻王。

陳迦南能不怕麽?

不過陳迦南也是個狡猾性子,很快反應過來,自己來當殺手這事兒,他連豪仔都沒說,喬文哪能知道,於是在經過短暫的驚慌後,他放下心來,又終於像是忽然想到什麽似的,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一番在對面坐下來的少年,瞪大一雙黑眸問:“小喬?你身體沒事了?”

今日早上從華叔診所離開時,對方分明就只吊著一口氣,是個隨時可能歸西的樣子,華叔也說恐怕是不好了,他當時嚇得半死,幾乎是哭嚎著離開的。

然而現在坐在自己對面的人,雖然還是一副風吹就倒的虛弱模樣,但白皙面頰上隱隱浮現的血色,完全昭顯著這人跟斷氣還差了十萬八千裏。

喬文淡笑回道:“今天下午醒的,吃了東西,就好轉了很多,華叔也說我沒什麽事了。”

“真的嗎?”陳迦南想起他早上那半死不活的模樣,仍舊是不敢置信。

喬文笑道:““我像是騙你的嗎?躺了太久,實在是難受,就出來走動走動,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你。”說著掀起眼皮看向對方,“你還沒告訴我,怎麽一個人來喝茶呢?”

陳迦南回神,面不改色道:“正好路過,有點餓了,就上來吃點東西。”

喬文朝他笑了笑,也不揭穿他,道:“那正好,我也有點餓了,咱們一起吃。”

“好……啊。”陳迦南幹幹一笑。

這時,一個年輕人走上來,問道:“二位還要點些什麽?”

喬文擡頭一看,這位男招待沒穿茶樓制服,而是穿著一件海魂衫,戴一副眼鏡,斯斯文文,像個大學生。

林子暉。

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就確定了這位兄弟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