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崩毀前夕

並不是說所有村裏的人都推崇十枝空的存在。

也不是說村子中所有人都是十枝空的信徒, 總有那麽一兩個跳脫於人群的存在。

就比如這個叫囂著讓十枝空去死的人。

他過去就是村子裏的一員。

早幾年他就是覺得村子裏的老人搞的神啊神社的事神神叨叨的,等後來出了村子去外面打工他就把村子裏的陋習歸為了愚昧無知與荒謬,但也沒加以幹涉。

因為那些老人太固執了, 他們就想造一個神出來。

他勸不動家裏的長輩不要迷信了,被長輩的要求回老家參加祭祀儀式時反駁不能,只能是陪著去神社看看。

那是一眼望不到頭的台階掩入縹緲的雲霧中, 耳邊咿呀吟誦著難以理解的詞句。

當他陪著家人站在神社外圍時, 終於看到了那站在神社外搭建起的台子上的銀發少年。

冰冰涼涼的金眸掛著未達眼底的笑意掃過了台下的每一個人,他也在人群之中,被掃過的那個瞬間只覺得有千斤重的擔子壓在了自己的身上。

十枝空將會是他們的神明。

那是他第一次有這樣的認知,也是最後一次。

之後他便回歸了城市繼續工作, 遠離封閉的村子, 去忘記驚鴻一瞥的銀發少年。

再然後他等來了死亡的噩耗。

十枝空咒了大半個村子裏上了年紀的人, 其中自然也包括他的父母。

等他收到消息再回村子時見到的只有成片的墳墓石碑渲染著陰森的氛圍, 而導致這一切的十枝空非但沒有獲罪,大面積的死亡事件還被壓了下去。

他本來是不知道這件事的, 直到有人找上了他。

那人把粉飾起的死亡真相扒開來給他看, 那人說大家都是詛咒師,他看出了那是怎樣的手筆。

“雖然這句話讓同為詛咒師的我來說有點奇怪, 但你想不想復仇呢?”黑發身著五條袈裟的男人揚著怪異的微笑問他,“向這位……你的‘神’?哦, 其實你不信他吧?”

“怎麽樣?要不要去找他, 你是恨他的吧?我可以給你提供幫助。”

“拿上這把槍,只要你能命中他——”

他……他當然是想的!

他是恨著十枝空的, 曾經的不理解在得知真相是全部化為了憎恨。

為什麽, 為什麽十枝空要這麽做, 他不是村子的神嗎?村子裏的老人, 他的父母這麽一心一意地供奉他,他為什麽要——

像是走馬燈一般把生前所有的一切都過了一遍,他眥目欲裂地瞪視著眼前的銀發少年,仿佛要把他的容貌深深刻進自己的心底,帶著不可磨滅的恨意一起下到地獄。

……

不哦,這地獄還是一個人下為好。

十枝毫不猶豫地抽離了他一把捅進不知名男性胸膛的劍,抽出的劍身帶出了大量的鮮血。

他也沒有避讓,無謂地讓血濺了自己一身。

黑色的校服沾了紅色也不怎麽能看出來,就是味道不怎麽好聞。

十枝甩了甩手,掌心握著的劍柄連帶著粘著血汙的劍身化作金光點點消散在空中。

他眼眸上挑,“這就死了嗎?”

銀發少年身上沒多少情感波動,只是死了個毫不相幹的人而已——就算這個人是他親手殺死的。

在他面前,失去了支撐物的男性仰躺著朝後墜去,連續翻滾著滑落到台階底部,在台階上留下一條蜿蜒的猩紅色。

男人帶來的槍則丟失在三米遠外的平台上,子彈則落得更遠,擊中了棵無辜的樹嵌入其中。

這個不知名的男性死了。

而先前那些是男性臨死前在他的追問下透露出來的心聲,他讀了個大概,勉強拼湊出一些事實。

——是恨著他的人呢。

——還是過去村子裏的人。

十枝無所謂地打量底下的屍體,搞不明白人類的情緒為何如此極端,但想想自己咒殺了對方父母……也不對哦。

十枝另一只手提著完好無損的、裝有奶茶的袋子,托住了自己的下巴。

——他的狂信徒裏不乏長輩死在年初禍亂中的人。

——那些人怎麽不恨他呢?

“這就是人類嗎?”十枝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再一次給人類打上復雜難懂的標簽,十枝把手中搶來的奶茶袋子放到一邊。

他濺上血跡還沒事,飲料濺上了那可就不能喝了。

銀發少年拍了拍手,身上沾了血的外套他給脫了下來丟到一旁,上身只留了一件同色調的黑襯衫。

卷著袖子管將袖口翻折到臂彎處,左臂上有一處被子彈擦傷的傷口。

傷口處的皮肉向外翻折,看著有些猙獰,從上面附著的能量來看,手槍子彈上做了手腳。

十枝走過去彎下腰撿起了男人帶來的槍——一把44口徑的手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想了想,十枝把彈夾退下,裏面還有一枚子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