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朵杏花

徐夫人有沉默一瞬沒說話,但很快,她就又接了溫嬤嬤的話。

“我方才一個人坐在那兒也有好好想過,忽覺得國公說的也對。如今杏娘最需要的,其實就是親人們的關懷,是家的溫暖,而非局限在一個身份上。只要日後我、國公,還有大郎二郎大娘二娘都能對杏娘很好,想她心裏也會好受很多。至於別的……當初已經錯了,且這麽些年來我也從未疑心過二娘不是我親生的。”

“這突然的要讓我換女兒,我也很難能接受。”

溫嬤嬤也能理解,擱身邊養了十五年,又是真心疼惜的,擱誰身上都受不了。

“這樣也好,日後二位娘子都孝敬在夫人膝下,姐妹和睦,也是再好不過的了。”溫嬤嬤順著徐夫人的話說。

只是,話剛說完,忽又想起方才徐杏的那些話來。唇蠕動了好幾次,最終溫嬤嬤還是放棄了再提此事。

她想,夫人心中該是明白的。她不過是不想再提而已。她是不想失去二娘的。

既然如此,又何必搞得家裏雞飛狗跳的不安生。

徐國公是在戰場殺伐之人,心地自沒有徐夫人那麽軟,他也沒那麽感情用事。便是從妻子那裏得知了當年真相,他也不過只是安撫了幾句而已。

於他來說,家族穩定最重要。至於到底哪個是親生的,已經不重要了。

培養了十五年的女兒,哪裏能是說丟棄就丟棄的?撇開父女感情先不提,便是在日後婚配一事上,那叫杏娘的女子也是不及二娘的十之一二的。

一個是在煙花之地長大的風塵女子,一個則是從小接受最好教育的大家閨秀,二者如何能相比?便是那女子也自小讀過書,有些學識,但人的習性卻是改變不了的。

他不信一個從小在青樓長大的女子,她能有大家閨秀的那份見識和遠見。怕是讀的書,也盡是些淫詞蕩句,上不得台面。

當然,畢竟她有著那樣一張酷似夫人的臉,也有那塊胎記在,他也否認不了她身上流有徐家血脈的事實。他會親自派心腹之人先去好好徹查這個風月樓,若是杏娘的身份並不可疑,且此番突然和夫人在廟中相遇也並非算計的話……他也自會接她入府,好好給她安排一個身份,讓她從此衣食無憂。

徐國公心中拎得清楚得很,一從徐夫人的正院出來後,就即刻召了自己的心腹之人來,差他們去查此事。

另外,今兒天色晚了,他不便再見杏娘。等明天白日,他若得空的話,還是得親自見一見這個女子的。夫人心地善良,好哄騙,但他卻不是。

若她真是在心懷不軌的情況下設計靠近夫人的話,想也逃不過他的審問。

徐妙蓮這一夜注定難以入眠,縱她在外面表現得再大方得體,一旦入了自己院子,難免也要把心中憂愁寫在臉上。

長這麽大,她從沒想過自己竟會不是父親母親的女兒,無疑今兒這一出,是給了她致命的一擊。

“娘子不必擔心,夫人有多疼你,不必奴說,想你心中也清楚。血脈之親固然重要,但十五年的感情、十五年的陪伴,也是同樣重要的。這些年來,娘子伺候陪伴在夫人身邊,給夫人帶去了多少歡樂啊,這些大家可都是看在眼裏的。”

說話的是徐妙蓮的乳娘,她打徐妙蓮幾個月大時就侍奉在徐妙蓮身邊,二人朝夕相處的也有十來年了。徐妙蓮和她相處的日子要比和徐夫人相處的日子還要多些,所以,乳娘是再了解徐妙蓮不過的了。

知道她懂事得很,常常都是報喜不報憂。哪怕心裏再苦再難,她也從不會表露出來半分,徒惹得國公和夫人擔心。

這會兒見她一回來後就憂愁成這樣,乳娘也心疼。

“你且放心吧,便是你自己要走,國公夫人和二郎也都是不會讓你走的。”乳娘拍了拍徐妙蓮肩,寬慰她。

徐妙蓮卻搖搖頭道:“我倒不是擔心自己,我是怕母親會傷心過頭反而傷了身子。”

乳娘重重嘆息了一聲,然後說:“這你倒也不必擔心,大悲過後就是大喜,好在那位是好好的回來了不是嗎?夫人會想明白的。”又說,“你啊,就是善良,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能擔心別人去。快別憂慮這些了,天晚了,早點歇下吧。明兒一早,還得去夫人那兒請安呢。”

“好,我聽乳娘的。”

不過,徐妙蓮雖然這麽說,但還是徹夜未眠。次日一早起來,明顯的臉色憔悴,眼下也有淡淡一層青影在。

乳娘瞧見了,趕緊招呼平日裏伺候徐妙蓮梳洗上妝的婢子來給她上點妝遮蓋一下,但卻被徐妙蓮拒絕了。

“無礙。”她邊說邊揮退了要上前來伺候她上妝的婢子,只對乳娘道,“沒有時間周全這些了,還是先去給母親請安要緊。”